“天亮了啊。”
上方是一个三角帐篷顶,小鸟梨花迅速地拉开拉链,在勿忘草的花田里寻觅着他的身影。
“北上君?”
她试探性地呼唤,随后便是焦虑的呢喃。
“干什么干什么!”
阿怂从旁边的草堆里醒来,看到了探出小脑袋的小鸟梨花。
他看了看手机,好家伙,午后两点,随后看向小鸟梨花:“我们昨晚几点睡的来着?”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我之后睡的吗?”
“我也记不大清了,你睡了以后,我想拿天文望远镜来看星星的,然后我想起来三角架被我拿去当烧烤架了。”阿怂回忆了一下:“对,好像是三点,比我平时还要早睡一个小时。”
“你真的是学生吗,怎么这么晚才睡?”
“我是情感电台主持人,晚上打工,白天在学校里补觉的。”阿怂解释道。
“我都快忘记你这个设定了!”小鸟梨花惊呼。
“……”
凌日当照,阿怂的觉得有些热了,把小鸟梨花给赶出了帐篷,“拿点水洗漱去,我再睡会。”
又补了一个小时,阿怂才起床,可他觉得脑袋下垫着的枕头似乎变得柔软了。
不对,这个姿势……
他觉得颈部有点酸,然后睁开了眼,果然看到小鸟梨花在屈膝给他膝枕。
“咝——”阿怂一脸不爽地坐了起来,还没等她开口,率先发难:“你知不知道这个姿势很累啊,我现在浑身酸痛。”
“这个姿势不舒服吗?可我看影片里说这个姿势很舒服的。”
“舒服个屁。”
阿怂起来,拿了瓶矿泉水漱口,然后又提着猎枪去溪流旁打猎,不过这次收获很少,连个活的东西都没看到,只能在溪流旁钓鱼。
钓着忽然发现这样太浪费时间了,于是又跑回山顶,让小鸟梨花下来。
两人在溪流边看着简易的鱼竿,迟迟不动。
“吃完这顿,我们就回去吧。”
“可……星星呢……”小鸟梨花小声地说,“昨晚我都没来得及看。”
“没事,超新星爆炸的残留物质够你看一辈子。”
“我说的是……你就要走了,没人陪我一起看了。”
阿怂想了想,好像也是:“那就让昨天的星空永远留在你的心底吧,它可不会消失。”
“不行!”
小鸟梨花这次很明确地拒绝,倏忽间,她又低下头,“我的心已经填不下了。”
“那就舍弃一些东西呗,留下你认为正确的回忆。”
阿怂在一旁侧敲旁击,意有所指。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洒脱,想忘就忘。”
“离开吧。”
“好。”
没有过多的交流,他们的旅程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随性,无须再次交流沟通,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下一次的行程。
因为有很多东西都需要舍弃,阿怂舍不得,有些让店铺的店长回收以后,让他帮忙寄个包裹回东京,其中就有稍微熔化的三角架。
他忽然想起,在那个独立单栋里,有一个极佳的观星场所,就是那晚与樱泽千雪谈心的位置。
“你在想其他女人?”小鸟梨花眯起了眼。
“啊这……”阿怂慌忙转移视线,这女人的直觉真恐怖。
如果小鸟梨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肯定要骂他,你嘴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用猜吗?
两人准备乘电车离开,可等候了一会,店铺店长慌忙地跑来解释说,这里的铁轨要翻修,所以山间的电车今天暂时不通。
该死的,真会挑时间!
因为人流量少的原因,这里的通告一般只是提前一天通知,并且阿怂来的时候也没在意这些。
“算了,店长,把你摩托卖给我。”阿怂准备又拿出佐伯无键的卡。
“不行,我要用。”
“那你有什么交通工具吗?”
然后店长从仓库了,拖出来了一辆老式的自行车。
虽然款式是老的,但在当时可是工薪一族的身份象征,拥有怀旧情怀的店长包养的很好,看上去反倒是很有年代感。
“这里离最近的轻轨多远?”
“不远,五十多公里。”
“???”
店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五十公里还不远呢。
“算了,上车!”阿怂扭头朝小鸟梨花说道。
“嗯!”
小鸟梨花雀跃而上,轻轻将臀部裙子捋平坐下。
“我说,你为什么要侧着坐?”
“这样比较有漫画感啊!赶紧出发吧,都已经下午了!”小鸟梨花拍着他背,像是骑马一样:“驾!”
“靠!”
阿怂踩着“离合”,敲了敲小铃铛,便上路了。
两旁的风景在视野中后退,山间的清风吹拂在脸上,阿怂觉得与山上并没有多少区别,都一样心旷神怡。
下了山,自行车来到了小镇里。
“店长骗我们呢,小镇外就有另外的轻轨……”
“我觉得他没有骗人。”
腰上忽然环上了小鸟梨花纤细的手,阿怂觉得有些痒,刚想转头嘲笑,可她随即将脸扑入了阿怂的后背。
“小鸟桑?”
“嗯。”
“不坐电车吗?”
“嗯。”
“好吧。”
阿怂第一次觉得女人真是口是心非,不想坐电车想坐自行车当然可以直接说嘛,这种思维模式相处下来确实好累。
“想听歌了。”
少年少女在自行车上互相依偎,宽大的马路旁野草舞动,山间的清风晧日悬挂。
“想听什么歌?”小鸟梨花松开了他的腰际,拿出手机想给他放歌。
“单车。”
“歌手呢?”
“陈奕迅。”
“我没听过……”小鸟梨花有些委屈,这是他喜欢的歌手吗,如果是的话,那她岂不是很让他失望?
阿怂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又在不经意间代入了天朝的自己,这里是岛国。
“没事,用我的手机,找到一个蓝色的带K的软件,在默认歌单的第二首就是。”
小鸟梨花伸进他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成功地放了《单车。
“耳机,单曲循环。”
阿怂微笑着说,自行车穿过马路,来到了城镇之中,不过也是在岛边,这里有护栏隔绝的外滩。
歌中放的是陈奕迅的单车,车上载的是这个年纪中无忧无虑的少年,也许歌词不达意,但两人的心在耳机的连接下越来越近。
沿着外滩不断前进,海风带着鱼儿们的欢声盘旋在耳边,海浪拍打礁石的嬉闹,海星与贝壳在海边的小憩,构成了这幅海滨美景。
不同于上次的海滨公园,这里的海滩没有多少人。
真是这样的景色才会更加触动人心。
骑了许久,终见落日。
“又到了诀别的时刻呢。”小鸟梨花虽然语气很遗憾,可面部却挂着微笑。
“骑了好久了,累死我了。”阿怂也抱怨。
这一路上都是走走停停,这也将会是最后一次的停下。
“海景,真美。”
小鸟梨花靠在护栏上,望着那见过无数次的美景。
落日与海中模糊破碎的倒影在远处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金色的余晖在海上缥缈,映衬到小鸟梨花的侧脸。
“喜欢夕阳吗?”阿怂明知故问,他想继续听到她的答案。
“I preer you。”
这一次,小鸟梨花给出了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所有回答。
可惜,阿怂的英语可以用烂来形容,他仔细思考着那串英文:我,完美,你?
小鸟梨花转过头,微微笑着,并不说话,她是知道他的英语功底,才这么说的,“好啦,最后一次,在夕阳下骑行吧。”
“还要骑吗?”阿怂确实很累了。
“最后一次。”
小鸟梨花笑着说道,笑容之下藏着多少遗憾只有她知道。
“那走吧。”
阿怂又一次跨上自行车,载着小鸟梨花在落日旁前进。
不知怎的,小鸟梨花又一次将侧脸伏在了他的背上,眼中看着的却是远在天边的夕阳,她在这一刻,也忽然意识到,这辈子估计很难将这个画面遗忘了。
也许时光在偷偷地辜负他们的青春,但晚风与夕阳永远不会辜负任何人。
在自行车上看到的夕阳,宣告了第天的结束。
看到夕阳,小鸟梨花才知道,电车上的“到站了”,远远没有此刻的光景如此残忍。
电车可以选择不下站,可夕阳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人而停留。
夕阳也是,阿怂也是。
自行车没有带着两人回到千叶,它被放进快递员的货车里,之后会与阿怂不期而遇。
小鸟梨花突然很嫉妒那辆自行车。
……
第九天,两人来到了千叶游乐场。
两人的最后一天旅程,将在这个约会圣地里结束。
小鸟梨花兴致并不高,但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多少有些牵强。
“不开心吗?”阿怂好奇地问,老实说,他觉得在最后一天来这里,有些奇怪。
可樱泽千雪是这么说的,在悲伤的日子里,就该去欢乐的场合。
于是他选择了这里,笑声与呼声传递的海洋里。
父母与孩提、少年与少女,垂暮的老伴侣,这里是这个世界在幸福的地方,没有太多的功利与烦恼,每一次的郁闷都在还连环过山车里荡飞。
老实说,阿怂一点也不懂哪些地方浪漫,鲜花或者戒指,都离他太过遥远,他记忆里最快乐的地方,就是每次都和全家一起去的游乐场。
“没有,我很开心。”小鸟梨花笑容不减。
“走吧走吧!我们去玩过山车!”
阿怂从容地牵起小鸟梨花的手,后者只是脸上羞红,也跟着一起投入欢乐的海洋里。
在印象里,过山车就是只有一个大环的轨道而已。
然后他就看到了三环过山车,在路过顶峰时还要准备十几米的缓冲时间……
好吧,阿怂,他怂了。
“那个……”
“我要去!”
“!”
不是吧,这么惊险的东西,会死人的!
阿怂在巨大的检票口旁四处观望,企图找个借口开溜,“要不要吃冰淇淋?”
“不要。”
“要不要买些化妆品?”
“你脑子昏了吗,这里哪来的化妆品?”
阿怂指着旁边刚坐完过山车出来的女生进入的店面,那里就是化妆品店。
“我的错觉吗?为什么她们坐过山车……会把妆给弄掉?”阿怂惊了,这样更不能去了啊,太吓人了!
“我不管,你要跟我一起去,我可不想跟个陌生人坐一起。”
小鸟梨花假装生气地扭头,实则用余光偷瞄这阿怂的反应,如果他反应出一点不耐烦,她就赶紧道歉。
阿怂只是叹了口气,“好吧,上!”
系好安全带,体验了一把过山车。
阿怂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死刑犯在受刑前都要走过一条长路,那是因为要让他们忏悔。
比如阿怂现在就在忏悔,早知道就不来了,还有现代科技怎么发展的这么快,他以前都没见过这么危险的项目!
对于以前的阿怂来说,游乐场里最刺激的就是海盗船,没想到现在已经衍生出了这么多刺激的项目。
停留的这十几秒,阿怂思绪万千,他忽然看到隔壁不远处竟然还有蹦极项目,简直是人间地狱。
好在这地狱的景象只存在了不到几分钟,阿怂颤抖着腿,走下了过山车,他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嗯啊!”小鸟梨花伸了个懒腰,“轻松多了,过山车速度好快啊,感觉烦闷都追不上我了。”
“是嘛,真好,可惜我又一次被各种负面情绪笼罩了。”
小鸟梨花凑过来,挽着起他的手,“那我们去吃点东西放松一下吧。”
吃了一些小零食之后,阿怂坚决不再去任何危险刺激的项目,于是他们只能去一些“白雪公主的城堡”、“小熊维尼和它的伙伴”、“米奇唐老鸭合影馆”之类的地方。
鬼屋倒是去过,不过阿怂觉得太小儿科了。
因为他可是见过飞头蛮这种诡异的妖怪,这种人为的鬼吓不到他,倒是小鸟梨花一惊一乍的。
吃过午饭后,时间来到了下午。
小鸟梨花手上端着一杯奶茶,像是归家的鲤鱼,欢呼雀跃;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像是投入大海的海鱼,虽然大海很大,它可以四处安家,可陪伴着它的父母亲人朋友都不在了。
阿怂其实一直在想,这个为期五天的旅行,用什么作为终点最合适。
他想到的是游乐园,可没有具体到哪一个设施。
小鸟梨花看到了他的眼神,阿怂很少会露出这个眼神,迷茫与无助,大多数时候他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在此刻竟然犹豫了。
时间在一声声尖叫中流逝,两人已经将整个游乐园兜转了一圈。
太阳开始泛红了。
意味着离别要开始了。
阿怂忽然在身前巨大的设施面前停了下来,这个是高耸的摩天轮,登顶时可以俯瞰千叶的景物。
“作为旅途的终点,似乎不错?”阿怂微笑地看着小鸟梨花。
“嗯,作为终点来说。”
两人买了票,坐上了摩天轮。
今天的游客少的可怜,这个老旧的摩天轮似乎已经被很多人嫌弃了,阿怂让工作人员开得慢一点,让他好好地看看这个待了一些时日的千叶。
摩天轮的座舱虽然有些老旧,但十分平稳,坐在上面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
“北上君,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小鸟梨花好奇地问,“既然在最后一天选择这里,应该是有理由的吧。”
“我第一次去游乐园,是在我老家的一个小城镇中,那家游乐园破旧得快要倒闭了。”
“嗯。”小鸟梨花很喜欢听他讲过去的故事,并且她也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我以前想不通,为什么那家游乐园没什么游客,我觉得那里的旋转木马很缓慢,海盗船荡起的弧度并不高,摩天轮也跟现在一样充满回忆。”阿怂看着窗外,落日降临了。
“有一次我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然后躲到了游乐场旁边。那个大叔看到了我,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可他没有选择告诉别人,而是让我免费走进游乐场——他是那间游乐场的老板。我和他一起坐摩天轮,看着城镇的灯火,他对我说,那间游乐场要倒闭了,这是最后一次开馆,而我也是他的最后一位游客。”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落后的设施、老旧的风格吸引不了年轻人,他们更喜欢去惊险刺激的娱乐场所,寻求安稳的时代的已经过去了。我和大叔最后一次也是坐在摩天轮上,看着小镇的灯火,感慨着时代的变迁。我哭了,因为这个游乐场是我和爸妈常来的地方,一直以来票价都是十块钱,从来没有涨过价,我也一直以为……快乐是不会涨价的。”
“‘游乐场是给人们带来快乐的地方,快乐是这个世上最廉价,也是最宝贵的东西。’他是这么说的,为了哄我,他把已经关了很久的棉花糖机给启动了,我们在星空下聊哪个奥特曼最厉害,最后我被父母接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大叔,也没有在那个游乐场里听到过笑声。”
“所以,我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也许生活有很多的不顺,可能像鸡汤里天天讲的那样什么钱很重要,不过我并不在乎,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家,每天回家都能说一句我回来了,然后周末我们能携手去游乐场,看着别人的快乐,自己也会快乐。”
阿怂说着,忽然看到对面的小鸟梨花已经潸然泪下。
今天的夕阳很美,比以往更美。
红色的余晖将她的小脸映衬成了美丽的瑰红色。
“小鸟桑,我觉得你并不快乐。”阿怂在摩天轮转到最高处时,认真地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定义的你快乐,你需要的只有遵循你的内心。我不知道这几天你是怎么想的,可我真的希望你能照你所想活下去。”
“太狡猾了吧……你就是为了说这些才选摩天轮的吧……”小鸟梨花独自抹泪,哽咽地说。
“其实场合并不重要,我想对你说的这些话才重要。”
“小鸟……”阿怂轻轻挪开了她抹泪的手臂,看着她湿润的眼眶:“老实说,我看到你那虚伪的笑容,我不止一次都在心底拷问我自己,我到底能为你做些什么?可我什么也做不到,哪怕是现在,我也没有权力替你去选择……我只想,看到你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做出你心底的那份答卷就行,这不是考试,人生本就没有正确答案,批卷老师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为你祈祷吧,小鸟梨花。”
阿怂说完,最后任由夕阳的霞光抚摸着小鸟梨花。
两人走出游乐场,在去车站的路上,有一道种满樱花树的过道,晚风吹落樱花,花瓣轻盈地落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在诉说着不舍。
小鸟梨花忽然说道:“我一开始很讨厌夕阳,它让我知道时间在不断流逝,我们的旅途终究会迎来终点……我讨厌结束。”
“没事的,明天,太阳依旧会陪伴着你醒来。”
“可你已经不在了……”
“你可以留在心底。”
电车到了。
小鸟梨花迈着艰难的脚步,登上了回家的电车,阿怂在月台上与她相望——这个游乐场离酒店不远,他打算走回去。
“电车车门即将关闭。”
冰冷的电子音一如既往,不带任何感情,这个语气很适合离别的场面。
“北上君……”小鸟梨花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话流连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口。
一切似乎都还来得及,可远处垂落的夕阳在告诉她,一切都晚了。
那一刻,阿怂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小鸟梨花,她的眼神变得坚定、绝然,像是要登上战场厮杀的勇士。
她似乎鼓足了勇气,那么不管她的选择是什么,阿怂就是想看到这样的神情。
他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她,希望她能做出,她最希望的那个决定。
“さようなら!撒由那拉”
小鸟梨花轻声开口,像是把爱的宣言吐出口,那几个字符里,包含了她莫大的勇气。
阿怂突然愣了一愣,他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他想说什么,可刚伸出手,车门闭拢了。
玻璃窗上,两人依旧在对视,直至电车发动,两人的视线在不断的边缘化,到最后的消失在视野里。
就这样吧,阿怂尽了本不该属于他的职责。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没有放下心,不管是她的那句告别也好,还是在相处的这些时日也好。
他拿起手机,打给了樱泽千雪,首先问的是I preer you的翻译。
对方迟迟不肯回复,最后才悠悠地说道:“她刚刚应该跟你道别了吧。”
“是的。”
“我猜猜,不是‘拜拜’。”
“对。”
“阿怂,你真的不知道吗?さようなら,在里,是永别的意思。”
阿怂有些懵,他不太懂岛国这些文字的应用场合,“那一串英文呢?”
“那句英文的意思是:‘当我跟你道别时,不要想那么多,抱住吻我,不要多问,不要多想,这样我会为你停留。’”
“不是才三个英文单词吗?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翻译!”阿怂惊了。
“我是结合语境分析的……还有,你现在应该追赶上去,而不是在这里质疑我的翻译!”
电话挂了,阿怂独自一人,在月台看着那逐渐消逝的落日。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该死!真不该让她自己做选择!
……
小鸟梨花回到了后街,走上了楼梯。
她回到家后,用温热的水洗了一个澡,然后换上睡衣。
终于可以不用伪装了吗……
她站在梳妆镜前,突然微笑。
这一次的笑,终于是发自内心、放下一切的笑容。
她握起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腕处割去。
可血并没有流出来,水果刀被一团火焰给覆盖了,火焰散落在地上,似乎有着奇怪的性质,无法扑灭,水也没有效果。
她最后的死法竟然是火灾嘛。
好像很疼。
火焰覆盖了房间所有的可燃物,氧气开始缺失,灰烟笼罩在天花板下。
她的脑袋忽然有些昏,大概她要死了。
火焰并没有顺着高处往上爬,而是毫无逻辑的笼罩了整个大楼,火上似乎摇坠的是鲜红色的血液。
倏忽,门开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门,她记得自己锁了门的。
阿怂用湿毛巾捂着鼻子,看到了面前近乎昏厥的小鸟梨花,将她背在了身上。
小鸟梨花很默契地配合着他的着力点,两人像是回到了那天的海滨公园。
不对……
小鸟梨花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你来干什么!你会死的!”
“没事,我跟佐伯偷学了两招。”
“我不想知道这个……”
“好吧!是我的错!是我把自私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让你选择我希望的答案,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带你旅游,带你去看日落,只是为了满足我自私的想法,我想让你选你自己啊!我想告诉你,不要再伪装成小鸟梨花了,知道吗!”
“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为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怎么做会让你改变自己的想法,结果看来,我都在把事情搞砸,不管是群架也好还是这次旅途也罢,我终于发现了,我压根就不懂女人心,所以我还是直白地说了吧,反正这才是我的性格,优柔寡断只是我的一个伪装,我想说的是,你只是你啊,是我喜爱的那个小鸟桑,你不是任何人!”
小鸟梨花的意识在逐渐恢复,直到最后终于掩盖不住自己的内心,嚎啕大哭起来,伏在他的背上,大声地哭诉:“我很喜欢!喜欢这段时间很短的旅行,喜欢和你看的每一个落日,喜欢和你看的星空,我讨厌夕阳是因为它在告诉我时间已经不多了啊!你就要走了,然后徒留我一个人继续承受孤独,我最讨厌了,这样懦弱的自己……所以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啊!遮遮掩掩的算什么啊,每天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以为自己很高大上吗!”
“我很喜欢啊!喜欢到希望每天都和你一起看夕阳,可你和时间一样,都不会为我停留!你已经要离开了,我还想,再和你一起去看夕阳啊!留在心底算什么!我要每天都看,看一遍忘一遍!和你一起……看到永远!”
“原来如此……”阿怂忽然回头笑着。
“我终于找到你了,风川京子。”
风川京子的泪光在火焰中闪灭,她轻轻地咬着唇,咬上了阿怂的后背,既有些欢欣,也有些沮丧:“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是啊,从那时候阿怂就在想,那种看着镜子般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只有他才能体会到的,隐藏在不同外表下的不同的内心,就像穿越到北上的阿怂一样,与四周的氛围是脱节的。
同样的,风川京子,一直隐藏在小鸟梨花的外表下。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真狡猾……”
风川京子在身后小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