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
这句话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人类所走的道路注定是孤独的,也许在这条路上能找到暂时的藉慰来安慰自己并不孤独,但不能否认,我们带着空白来到这个世上,也将一无所有地死去。
所以如果生命中遇到能同行的人,谁不会动心呢?
每个人在最初结实朋友的时候,谁会想到最终都会分离呢?
小鸟梨花带着和她一起在名古屋流浪的风川京子,那时候的两人也认为她们会一直相处到永远。
那时候冬天很冷,小鸟梨花用垃圾桶里的纸盒当做凉席,用路人丢弃的草席当棉被,两人一起睡在天桥下,每天乞讨的钱只够两人三餐并两餐吃两个馒头。
偶尔会有好心的老婆婆和老大爷会给两人觉得十分奢侈的便当盒,那时候她们就觉得便当里面的厚蛋烧是世界上难得的美食。
两人一起靠在天桥下,看着身前的河流静静流淌,同时看着河里倒映的星空,想着未来怎样能吃上一次饱饭,然后顿顿都吃厚蛋烧。
她们相依为命,小孩子的世界并不复杂,她们会好奇星星的另一端会不会有外星人同样仰望着地球,她们与外星人隔着浩瀚的宇宙相视,明明互不认识,却想交朋友。
她们身子矮小,在大街上看到的并不是繁荣的都市,而是笔直的长腿和各种鞋子,她们看不到更高的地方,可她们能欣赏的东西更多。
也许是小孩子天性烂漫,她们的童年并不痛苦,也许在外人看来她们连饱餐都是奢侈。
“星星那么多,每一颗都有名字吗?”风川京子好奇地问道。
“每一颗都会有名字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颗星星。”
她们的对话没有成年人嘴里的人脉社交与利益,她们讨论的永远是不合逻辑、不符实际、甚至有些荒唐的宇宙、蓝天、大海。
小鸟梨花觉得,那时候的她们没有那么多顾虑,虽然不够果腹但比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快乐,正如游乐场大叔说的,快乐是这个世上最廉价,也是最宝贵的东西。
那时候,她们能够互相倾诉心里话;那时候,她们能倾听万物的心声;那时候,星河永远印在她们的眼底。
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们就被收容所给安排进福利院了。
她们每天要假装笑嘻嘻地面对镜头,跟外面的人说自己并不孤独,这里是她们的家……尔尔。
小鸟梨花和风川京子并不知道这种虚伪的笑容有何意义,拍摄人员走后,义工和院长依旧对她们爱答不理,每天只管着饭。
虽然有了比馒头更加温暖的食物,可在寒风中两人拥抱取暖的那份温情消失了。
福利院的福利措施是供他们到成年,要么升学要么出去学习技术工作,于是她们两个被安排进了市小,过着和同龄人相差无几的日子。
唯一尴尬的时候就是小学时的家长会。
不过两人的成绩倒还不错,并没有受到多少歧视。
她们的第一次裂痕是出现在小二,那时候福利院举行了很隆重的欢迎仪式,所有的孩子都在台上唱着福利院的歌曲,每次有重大活动都会拉出来唱。
听说这次来了一个大人物,据说非常有钱,他们想要收养一个孩子。
福利院根据所有孩子的表现,最终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风川京子,另一个就是小鸟梨花。
结果并没有多让人意外,那对夫妇选取了风川京子。
任由谁都会选她,因为她在福利院的打扮下十分可爱,已经可以看出是一个美人坯子。虽然小鸟梨花的成绩更好,可对于有钱人来说,学习能力是可以培养的。
小鸟梨花和风川京子那时候并没有金钱的概念,两人在夕阳下分手,互相祝福着对方。
那时候的两人,都有些憎恨夕阳,老天偏偏不会看气氛地选择时间,夕阳是十分讨厌的分别背景,自带着凄凉感。
小鸟梨花躺在十几人一起的卧室里,会经常看到窗外浩瀚的星海,寻找着属于风川京子的那一颗星星。
可能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朦胧了双眼,她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她想在课上和风川京子聊天,可第二天去学校时,发现她已经转学了,被安排到了东京的私小。
风川京子没有跟她道别,这一次,小鸟梨花选择了相信她,可能是因为太突然了。
可直到初中,她都没能见到风川京子一面。
她们的联系仅仅凭借着line,如果风川京子将她们唯一的纽带切断,那么小鸟梨花这辈子应该都见不到她了。
这个年代的社交就是这么的廉价。
短信里,两人的聊天从以往的幼稚开始走向成熟,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她们开始聊哪家咖啡厅味道好,哪个品牌的化妆品好,哪个艺人的颜值高,一来二去,小鸟梨花忽然觉得,屏幕对面的她,好像变了。
这种转变来的错不及防,快到她没有时间来适应。
她渐渐和风川京子聊不到一处去,似乎有什么东西隔着,比屏幕更明亮,比铜墙铁壁更牢固。
初中,风川京子似乎更自由了,经常约见小鸟梨花。
阔别已久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咖啡厅里,这里环境优雅,装潢华丽,服务员彬彬有礼,是小鸟梨花可能一辈子都来不了的地方。
风川京子比以前更加漂亮了,也更加有主见了,不再是那个在天桥底下冷的蜷缩身子的可怜儿了。
她谈吐有致、礼貌优雅,让小鸟梨花觉得有些高不可攀。
风川京子也比以前更加爱笑了,那应该是小鸟梨花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美丽的笑容,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后来的日子里,她们相见的次数更多,她们第一次坐新干线去游乐场,结果迷了路,风川京子带着她找到了路;她们去京都府的神社里游玩,傍晚她们在山上看着日落;晚上她们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星辰,找着当年属于各自的星星。
小鸟梨花只是默然,尽管她此刻就在风川京子的身旁,可她知道,她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可风川京子的笑容依旧,不曾为谁改变。
初三时,风川京子觉得和小鸟梨花坦白了一件事。
风川京子是风川家遗弃的孩子。
也许是心怀愧疚,也可能因为身体问题,她的养父母无法再生育,于是她们在全国大范围找着她的身影,最后来到了福利院。
风川家,小鸟梨花并不陌生,那是经常登上报纸的慈善家。风川家有两个女儿,而风川京子的父亲、风川绘里纱的父亲都是入赘的。
风川京子解释的时候,表情很诚恳,语气也很抱歉。
可在小鸟梨花的心里,像是蒙尘已久的木鱼被重槌杂种,灰尘落下,她原本脆弱无比的心在这一刻思如泉涌。
她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她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可笑的是,她们小时候的友情曾经那么朴质无华。
如果她不曾遇到风川京子,也许不会有这些感慨,可命运使她们相遇了,她很嫉妒,更加的不甘与自卑。
她觉得风川京子一直在欺骗她。
那些曾经在星空下绽放的笑容也是、任由寒风侵蚀依旧抱团取暖时也是。
小鸟梨花的心开始扭曲了,风川京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只是一昧地微笑。
殊不知,正是那笑容彻底将小鸟梨花推进了深渊了。
偏见是一座大山,如果在心底已经认为她的笑容是在炫耀,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她是知道那笑容没有恶意,可她的内心并不这么想。
风川京子是一个大小姐,虽然被遗弃,可最终还是回到了家,浩瀚的星空下,终究只有小鸟梨花一个人,她们仰望着同一片蓝天,呼吸着不同的空气。
长积已久的嫉妒与怨恨在慢慢侵蚀小鸟梨花的心灵,她开始在暗中搜集风川京子的毛发、血液,用在alot卖身打工的钱去了一趟东南亚,摆放了最有名的降头师,学得了诅咒。
她将诅咒的法阵刻在床底下,每天被来自九开高中的不良欺凌的同时,都会将皮肉之苦都怪罪在风川京子的身上。
她的怨恨来的是那样的猛烈,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恨风川京子。
可她们见面时依旧笑脸相迎。
诅咒根本没有生效,风川京子依旧过着让她嫉妒的生活。
事情的最后,就是高二时期,风川京子和平常一样,与小鸟梨花在line上约好了购物时间,然后在alot咖啡厅等候。
这时候,咖啡厅外停下了一辆面包车,两个文着青狐文身的人下了车,准备抓住风川京子去船桥上的其他风俗店里工作。
为此他们在这里盯梢了很久,最后确定她只是一个人,咖啡厅老板据说也是青狐的人,那么应该不会管这事。
于是他们追着风川京子来到了后街的一条死胡同里。
男子拿着刀准备威胁,并不打算真的动手,可风川京子的反抗实在太激烈了,他不得不装的逼真一些,刀往前冲入。
这时候,一道身影出来挡住了那把刀。
是小鸟梨花。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么怨恨风川京子的她替她挡下这一刀。
男子知道捅了人,樱井修会出手,赶忙逃跑销毁证据。
风川京子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可小鸟梨花拒绝了,她忽然觉得着急的风川京子十分可爱。
她和风川京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到了出租屋里,准备告别,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可话在嘴边,什么也说不出口,小鸟梨花只是看着风川京子的哭脸,最后将她所有的怨恨脱口而出。
风川京子愣了很久,她并不知道平时这个和她一起开心游玩的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以为她们还和小时候一样快乐。
可事实是,她的一举一动在小鸟梨花的眼里都像是一根根稻草压在身上。
压死骆驼的并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所有的稻草。
小鸟梨花觉得体温在消失,她忽然又想起她们的经历,那漫长的冬日仿佛从未消退。
她恨风川京子,但也很爱她,儿时的戏言她至今都铭记在心底。
她的道歉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彻底地死了。
并不是因为伤口不深的刀伤,而是因为诅咒的力量,床底下的法阵在这一刻剥夺了小鸟梨花的生命,同时,诅咒也生效了。
可能真的有玄学的神秘力量,也可能是因为量子纠缠所造成的视野误差,风川京子在哭昏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映衬的却是小鸟梨花的脸。
人的主观是否能改变事物的客观,这在双缝干涉实验里一直都是津津乐道的话题。
在那以后,风川京子决定好好扮演小鸟梨花的角色,那张脸下的伪装像面具一样,印在了她的心底。
仅仅是十几天,她就知道了为什么小鸟梨花会如此地憎恨她,每日无尽的勒索、殴打与谩骂,还有alot咖啡厅的人不断的骚扰,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小鸟梨花竟然去做了那种工作。
她的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她原来的一言一行都在深深地伤害着小鸟梨花。
她承受了和小鸟梨花一样的痛苦,最终陷入自责的死循环里,她已经决定了要扮演一辈子的小鸟梨花,来弥补她所犯下的错。
可这个时候,他出现了。
仅仅是因为在咖啡厅看到了她、因为直觉,所以带她进行了五天的旅行,每一个日落都不同于以往,阿怂的出现为夕阳增添了色彩。
是他坚定地告诉她:“做你自己。”
……
“傻瓜。”
火海里,风川京子低声着说道。
“先别说话,消耗氧气。”阿怂迅速地在房间里寻找着另一个身体,“小鸟梨花呢?”
“你看不到她的,警察也来过,都看不到……”
本该是这样的。
可阿怂忽然看到床底下有身影,于是掀开床,抱起了小鸟梨花的身子。
“这样你怎么下去?火已经包围我们了!”
“没事,我说了,我跟佐伯学了两招,隔壁的楼房比四楼还矮一楼,我觉得我能跳过去。”
楼房之间的间隔并不远,阿怂踩在窗边,“抱紧了,我要跳了!”
纵身跃下,阿怂背着一人抱着一人,跳出了窗外,明月挂在上空,三人的身影像是吞食月亮的天狗。
周围的景物飞掠而过,风川京子忽然看到,前边并没有楼房,他们正对着后街,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
“北上你个骗子!”
风川京子害怕地闭眼,她觉得并不可怕,四楼的高度在阿怂温暖的后背不值一提。
平稳落地。
有人托住了他们。
樱井修将他们放回地上,“幸亏我在。”
李普在旁边靠着墙,吃着棒棒糖,“放屁,都是我的功劳,要不是我让你赶紧来,他们就死了。”
菱博文刚从咖啡厅拿着一杯卡布奇诺出来,看到眼前这么多人,“放屁,要不是我把诅咒给解除了……我靠,怎么着火了!风川桑,你自杀了?”
风川京子低着头,把头埋在阿怂的背里,声音像是蚊蝇:“是的……对不起……”
“好吧,又要施一次法,顺带把诅咒给灭了。我需要童子尿!”
“拜托,我们都老大三粗的人了,哪还是童子?”
“不用童子之身也行,谁是处侽?处侽的尿也行!”
李普震惊:“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世上不会真的有处侽这种生物吧?樱井桑,你是吗?”
樱井修赶忙扭过头,“我当然不是!”
然后几人看向了阿怂。
“看什么看!菱博文你自己不就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李普和樱井桑,你们就别装了。”
“……”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只有风川京子在背后不断地忍着笑。
最后菱博文还是用了别的办法灭了火,因为太过于玄幻就不描述了。
“破解诅咒的最后一步,为小鸟桑举行一次哀悼会吧。”
菱博文看着那道纤细的身体说道。
风川京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鸟梨花的身体上,心里一直在呢喃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