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你应该已经看到我们鬼菩萨教的悠远历史了吧？”

一道声音将正在发呆的阿怂唤回现实。

“嗯？”阿怂眨了眨眼睛，四下查看，他此时已经被几个黑袍人围了起来，这是一间还算宽大的正院庙堂。

幻觉？

阿怂把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当然身子也跟着转。

他四下查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另一个神社，就在千代田旁边的青果神社后山，这里想必就是上衫榊说的那帮家伙的聚集地。

他之前看到的四周环山、复古生态的环境竟然是幻觉吗？

“我们鬼菩萨教起源于江户时代，那时候的我们就拥有庞大的信徒数量，在那个幕府掌权的年代，宗教信仰是最能安稳人心的工具，我等信奉的菩萨终将……”带头的那个人一直在滔滔不绝。

“就你们几个啊？”阿怂摸了摸左手，突然发现手表不在了。

不过没有关系，既然这个邪教人这么少，他一个人把他们给端了就行了，直接严刑逼供，话不多说，阿怂撸起袖子就往那个带头的人冲去。

“大祭司，我们参拜完了。”

“嗯好，回去休息吧，中午再来修道。”大祭司说道。

然后阿怂就站住了，因为在那个大祭司的身后，也就是那巨大的庙堂门口，陆陆续续地涌出一个个黑袍人，一条长龙队伍就这么缓缓路过阿怂，往石阶下面走去。

还好没动手，阿怂目测了刚刚进行参拜的人数，大概都有两百人了。

大祭司转身，“到你了，北下同学，什么啊，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对啊，我已经忍不住将我的一切奉献给那个……什么菩萨了。”阿怂微笑着说，总不能说他刚刚想偷袭来着。

“是鬼菩萨。”

“是的，我坚信鬼菩萨一定能将人类走向光明！”阿怂大声地说。

旁边参拜队伍的队尾还剩下几个黑袍人，他们听到阿怂的豪言壮语，纷纷鼓掌。

“兄弟你的选择是对的。”

“鬼菩萨是人类的未来！”

“信奉我主！”

大祭司朝阿怂招招手，“快点吧，进来拜见鬼菩萨。”

“来啦！”阿怂笑嘻嘻地跟在大祭司后面，心里想着怎么才能偷袭对方。

“第一，不准嬉皮笑脸，第二，虔诚，第三，服从。”大祭司背对着阿怂掰手指头，“其次，最重要的一点，请坚持自己的信仰，直到永远。”

“我懂我懂，我最爱鬼菩萨了。”

巴不得他赶紧死的那种。

“北下啊，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大祭司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问。

“额，看到了鬼菩萨教的悠远历史，源远流长。”

“是不是一个偏僻的山村？”

“对，那里环境比这里好多了。”

两人穿过巨大的庭院，庭院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人穿着黑色的袍子在扫地，但他们的表情都无比喜悦，好像扫地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

“他们以帮助鬼菩萨清理庭院为荣，是十分虔诚的信徒。”大祭司说道。

“哦。”

阿怂没有多少感情地回答，他对这些人的虔诚嗤之以鼻。

庙堂走到了最深处，四四方方的大阁楼里，雕梁画栋的横梁上放置着烛台，红色的蜡烛在烛台上放置，火光在暗中跳跃。

明明是大白天，可在进入这个阁楼的时候，外面的光线好像被隔绝了，大厅里只剩下那狰狞的菩萨像，尖牙利爪、面目可憎，以正常人的审美来说这玩意跟邪神手办有的一拼。

阿怂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他身后的槅门一一关闭，大厅里只剩下阿怂和大祭司两人，以及放置在地上的数不清的蒲团，刚刚那些几百号人应该就是在这些蒲团上打坐参拜。

昏暗的烛光是这个大厅里唯一的光源，木质的槅门、屏风上都雕刻着许多浮世绘风格的画作，墙壁上则是雕刻着壁画，那上面的鬼菩萨比神龛上的菩萨像更有压迫感。

阿怂觉得现在是动手的好时机，他观察着四周有没有能够作为武器的物品，最后在供奉台上看到了一些银器，有匕首、锃亮的宝剑、几面镜子。

都是锋利的武器，阿怂已经蓄势待发。

“北下，跪下。”大祭司突然用那诡异的嗓音开口。

阿怂犹豫了一会，还是先打算认怂，缓缓跪在蒲团上。

“地上。”大祭司又开口。

阿怂咬咬牙，移了一点位置到旁边的地上。

这一跪，就跪到了中午。

大祭司站在鬼菩萨像下，离阿怂有一段距离，阿怂必须确保对方拿不到供奉台上的东西，所以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在昏暗压抑的大厅里，对于阿怂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煎熬。

哪怕他是无神论者、唯物主义者，喷子加电台主持人，但在那诡异的鬼菩萨面前还是慢慢地就不敢抬头看了，好在大祭司一直背对着他，不然可能要露馅。

阿怂好像知道了菱博文和风见月为什么怕鬼，就算他们知道鬼应该是不存在的。就像现在的阿怂，就算他知道这个鬼菩萨只不过是用来蛊惑人心捏造出来的，可一直就在这个石像下面，还是感到有压迫力。

就好像你把一个长得很像人的木偶放在床边，难免会想它会不会像死寂里的人偶那样突然起来。

让阿怂松了一口气的，是外面响起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应该是早晨参拜过的队伍，他们现在应该还要回庭院这里“修道”，这里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知道了“修道”是什么意思，因为外面响起了敲击声。

有人在喊着口号，然后发出比较响亮的砸声。

磕头。

阿怂确定了此刻在门外的庭院里，有上百人在口号下井然有序地磕头。

听着就疼好吧。

这个邪教真的能这么蛊惑人心么？

突然，在鬼菩萨像下的大祭司转过了身子，慢慢地来到了阿怂的旁边，“跟我来。”

两人来到鬼菩萨像前，他们的面庞被烛光映衬着，不得不说，红色的烛光总能让阿怂想到他在天朝小时候看的港片，那种鬼片，基本都有这样的蜡烛。

导演选择这个调色并不是毫无道理的，确实挺致郁。

“我说一二，一起朝鬼菩萨磕头。”大祭司说着，已经屈膝下跪。

阿怂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匕首，他需要做出决断。

“是新人吗？”

大祭司和阿怂都被吓了一跳，往大厅旁边通往礼堂的走廊看去。

一个真真正正裹在黑袍里的人出现了，阿怂看不到那黑色遮挡下的脸，可从对方的语气来看，对方已经看清了阿怂。

“神官大人。”大祭司低头说着。

神官迈着无比诡异的步伐往石像处走来。

阿怂觉得他的身子有些飘忽，难不成真的是神人？

神人个几把。

他会不知道这是邪教的手段？佐伯无键以前就搞到过一种致幻的药粉，洒在空中后，面前的景象会介乎于朦胧与清醒之间，那个药粉的作用就是这样，让人感觉面前的景象十分玄乎。

怪不得他刚刚就闻到了一些奇怪的气味，邪教也就这样了，搞一些莫名其妙的手段，让人觉得很玄乎，在唯物主义者面前这些都是浮云。

至于那个神官的脸被黑色笼罩，怕不是把丝袜套在了头上，然后在丝袜后戴着个夜视镜。

“是的，这位是真心想加入我们教会的北下少年。”

“哦，真不错。”神官来到了阿怂面前，他身高和阿怂差不多，把手搭在阿怂的肩膀上，“我们教会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新鲜血液？阿怂愣了一下，回想起早上参拜队伍离去的人，确实都是一些中老年人。

并且，阿怂又感觉鼻子旁飘来了一些异味。

是放在神官手上的一些药粉。

好家伙，你们真的是邪教么？考虑过开一个化学加工厂吗？哪来这么多药？

阿怂想着该不会是一些迷药啊之类的吧。

可是过了一会，还是没啥异常，神官也把手抽回来了，转身准备离开。

阿怂觉得不能再犹豫了，抄起旁边供奉台上的银质匕首，往神官冲去。

就在阿怂准备钳住神官的脖颈时，神官被大祭司给推开，阿怂撞上了大祭司，可他此时已经不能再过去用神官作为威胁了，于是只好勒住大祭司的脖颈，把匕首抵在大祭司的脖子前。

这突然起来的声响让外面修道的信徒有些疑惑，槅门被拉开了，门外响起了巨大的响声。

“大祭司！你这个忤逆教条的反叛者！”

“放下你的匕首！该死的异教徒！”

“烧死他！让他的灵魂在地下用不得安息！鬼菩萨会将他囚禁在地狱深处！”

“闭嘴吧，一群傻卵，真以为我跟你们和和气气地就当兄弟了，你们这几个，助纣为虐，也跟我进局子里喝茶。”阿怂发狠着说，他摁着大祭司，刀尖在皮肤上闪着亮光。

大厅里射进了阳光，不再阴霾。

神官拍了拍黑袍，站起来，他和蔼地开口：“北下少年，我们没有必要兵刃相接，我知道你可能对我们的神灵有些误解，但这些不是最紧要的，时间会证明我们的信仰才是人类的最正确的选择。”

“信奉我主。”

听到神官的话语后，堵在大厅里数不清的人都开始低头祷告。

真是一群疯子。

阿怂不想再跟这些家伙打交道，他勒住大祭司的手臂加深用力，大祭司趴在地上不断地咳嗽。

“快放了大祭司！”

那些祷告的人听到咳嗽后，都慢慢靠近了过来。

其实阿怂应该再沉稳一点，再深入地了解一下这个教会，然后找到手表再自曝，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人信奉一个乱七八糟的神，他就一肚子火，在看到神官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这就像是……

你看着旁边的人一直在说1+2*3=9，你拼了命想让他们再算一次，可对方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对的，还连着班上一大堆人说自己是对的，来反驳你、斥责你，阿怂就是被这种心态给搞了。

这种傻卵邪教竟然真的会有人信。

阿怂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当什么卧底，他只想赶紧进去，然后等上衫榊冲进来，严刑逼供，让他们把私吞的钱给吐出来。

“不准再靠近我，不然我就捅进去了。”阿怂咬着牙说。

上百人想上前，可又因为这句话而停滞不前，连神官都愣在旁边。

然后……阿怂就知道了神官在拍打他肩膀时的药粉到底有什么用了。

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力量开始溃散，被他摁着、勒住脖子的大祭司开始缓缓发力，扯开了他的身子。

他好像在很多影视作品上看到过这种药粉，虽然名字都不相同，但作用就很简单，让你失去行动力，在本子里也有很多这种玩意。

失去行动力的阿怂就这么被大祭司给挣脱了，阿怂倒在地上，四肢无力。

他的意识也开始涣散，他在闭眼的最后一刻想的是，这些狗曰的家伙里，千万不要有男酮！

拜托了，鬼菩萨，如果你有一点用。

哪怕是在意识溃散后，阿怂也感觉身上遭到了拳打脚踢。

他听到大祭司和神官在劝那些信徒不要再打，可还是有些人拉不住，一直在殴打阿怂。

他醒来时，感觉自己又出现在了幻境里，因为这个和室是那么的熟悉。

这一次，他的身体浑身酸痛，好在菊花没有异样，他挣扎着起来，红烛、石像、拉门、窄小、压抑，这个房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拜托了，长泽，我需要你来治愈我！

门打开了，进来的并不是长泽，而是大祭司。

他的眉头紧蹙，中年的面庞突然释怀地一笑。

阿怂心里一顿我曹，这货莫非是男酮？糟了，菊花不保！

“阿怂，你可真行，刚进来就劫持。”大祭司诡异一笑。

“这个声音……”

阿怂好像在哪里听过……

大祭司往身后看了看，把拉门合上，兜帽摘下，他在下巴那里摸索着什么，然后用手一撕，一张面具就这么被扯了下来。

“菱博文……你特么怎么混进来的？不对，为什么你进来就成大祭司了？”阿怂惊讶地开口。

“我不是跟你和上衫说了吗，黑雾的事我来调查就行了，怎么你也来掺一脚？”菱博文无语地说道，“如你所见，我早就卧底进了这个邪教，我假扮一个破产的老板，带着最后‘一点’钱来这里‘添香火’，然后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想加入，就进来了呗。”

“至于大祭司这个职位，说来惭愧，是神官那个脑瘫定的，我在早晨的参拜里睡着了，他非说我跟鬼菩萨通灵了，铁脑瘫一个，就给了我一个大祭司的职位。不过也好，我成了神官手底下的二号人物，不过我也就比你早了几天而已，那家伙虽然脑瘫，但也算有点心机，一直不透露这个组织的核心秘密，我每天就是组织一下参拜修道，晚上巡逻查房。”

“靠，原来是这样，怎么说，要不我们直接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我要是这么想，我就不会帮神官挡刀了，我们还需要卧底，必须要得到神官的信任，上衫应该跟你说过了吧，他们是有后台的，我们需要揪出来，不然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可以随意甩锅，懂我意思吧？”

“可以啊，菱博文，还是你想的周到，是我拙见了。”

“最近他们消停了，没有再让外人进来，应该是嗅到了风向，也说明上衫那里有内鬼，不过上衫肯定是知道，所以他私下跟你见面应该就是为了防内鬼，还好神官那杂种说最近就可以开放了。上衫那边应该是装装样子，我们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阿怂挺喜欢这种内鬼剧情的，他还记得以前看过的经典电影无间道，简直牛逼，刘天王，永远滴神！

菱博文又把那个人皮面具给戴回去，“接下来你还有接受一些拷问，加油，希望你能顶住。”

“拷问？什么玩意？”

“他们称之为‘虔诚过滤’，如果你誓死不加入这个邪教，他们就会把你的记忆给弄一弄，然后丢在街头的垃圾桶里，是死是活全看运气，毕竟是物理消除记忆。”

“那我肯定要假装服从啊。”

“你想多了，你可是当着几百人劫持大祭司呢，对你的拷问肯定要上升一个档次，反正加油就完事了。”

“他们的手段就是这样，用迷药让你看到什么所谓的‘幻境’，然后再弄一些莫名其妙的药，让你感觉神官很厉害，最后神官会在手上放一些粉末，让你失去意识，在这个房间里醒来，之后就是不断的拷问和殴打，等你精神崩溃前，神官再出来安抚你，劝你加入，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流程。”

“还挺有序的。”阿怂说道。

“那是，好了，拷问的人就在房间外，加油，当然你实在撑不住就投降吧，我会保你活着出去的，但是断了什么玩意我可不敢保证。”

“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露馅。”

“最好是这样，我先走了。”菱博文戴着面具走出了宅子。

没过多久，就进来几个黑袍大汉。

“轻点行不？”

在那之后，阿怂遭受了一天至少两顿殴打，持续了四天。

还好没有男酮，阿怂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同时他也将这几个家伙记在了《阿怂此生必报仇》的名单上。

今日总结：不讨厌男酮，但希望身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