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农忙时节,买这种毒药驱虫的农人几乎没有,丽娘派去的人很快就在一家叫做“福寿堂”的药铺查到了线索。据掌柜的回忆,六天前一个身穿绿衣的丫头到铺子里来买药,说是府里养的花草长了虫子,要买些药去驱虫。这是常用的驱虫药,掌柜也没多想,不过那丫头的衣服不似普通人家的下人,掌柜的多看了两眼。
揽月楼里丫头们的衣服刚好就是绿色,扬州城里虽有不少达官显贵,下人们衣服的颜色款式却各有不同,虽有个别府邸的丫头也穿绿裳,但因为揽月楼是青楼,衣服的颜色要比平常人家丫头穿的更鲜亮些,看上去自然不似普通人家下人穿的衣裳。别的府邸不可能做一样的衣服给自家的下人穿,别的青楼跟揽月楼是竞争关系,也不可能做一样的衣服给自家丫头穿。
查出线索,有人迅速禀报给了丽娘,丽娘听后十分气怒,“去给我查!六天前都有哪些丫头出过门!查出来带给掌柜辨认,看看是不是去买药的人。让我查出是谁干的,绝不轻饶!”
秋菊听到丽娘说的话,一个不稳,跪倒在地。众人向她看来,只见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说道:“妈妈饶命,是若柳姑娘让我去买的药......”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买过这种东西?我还自己给自己下药不成?定是你不满我平时对你的管束,想谋害于我!”若柳也慌了神,没想到事情查得这么快,还没等她将秋菊推出去,秋菊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若柳姐姐,你可别吓唬秋菊,她胆子小着呢。”云澜边说边用身子将若柳和秋菊隔开。
红樱想起前几日遇到秋菊时她神色慌张,便说道:“前几日我在院子里遇到秋菊,她慌慌张张的还撞到了我身上,我当时还觉得她挺奇怪的。”
“谁不知道你红樱跟云澜是穿一条裤子的,你说的话怎么能信!”若柳有些张牙舞爪,丽娘却坐到了一旁,她心里已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给云澜立威的好机会,她不打算多管,全权交给云澜处理了。
云澜不理会若柳,对秋菊说道:“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撞到红樱姑娘那日,若柳姑娘吩咐我出去买的药。当日她心情不好,嘴里不停的骂着云澜姑娘,还把桌上的杯子给摔了,她吩咐我去买药我也没敢细问。但我知道买这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心情紧张的撞到了红樱姑娘。”
若柳怨毒的指着秋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丫头!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买过这种药?定是你不满我平日对你的管束所以报复于我,说不定这药就是你掺进我脂粉里的!”
秋菊爬到云澜面前,“云澜姑娘,我真的只是奉命出去买药,我并不知道这药是拿来干什么的,一切都是若柳她自己的主意,不关我的事啊。”
云澜心中冷笑,“我听说青楼里的鞭子周身都绑着细细的小针,一鞭子下去就能打得人皮开肉绽,我还没见识过,今天倒想看看。既然不知道你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我们不妨就试试若柳姐姐之前说的,鞭打上一顿,看看肯不肯说实话。”
说完,云澜对旁边的一个汉子道:“李大哥,劳烦你去把鞭子取来。”
若柳听到云澜要鞭打她,跪到丽娘脚边,“妈妈,你不能让云澜打我,今晚张大人要到揽月楼来,我若是被打了,就没法接客了。”
若柳口中的张大人是临川王身边的左右手,常常到揽月楼来找若柳温存,若柳也以张大人的小妾自居。若柳这么说,倒有些威胁之意了。
丽娘不屑的说道:“呵,张大人来了我自会安排别的姑娘去伺候着,我揽月楼别的没有,娇美可人的姑娘多得很。”
云澜叫做“李大哥”的汉子很快就去取来了鞭子,此时秋菊和若柳已经被押到了院子里,众人也移步到了院子里。
秋菊一边哭一边求饶,“云澜姑娘饶命啊,真是若柳让我去买的毒药,她看不惯你小小年纪就在揽月楼里压她一头,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整治你,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会打死我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柳只能选择将事情推到秋菊身上。“是秋菊她干的,她平时不好好服侍我,我就打骂了她几回,她是为了报复我才在我的脂粉里下药,都是她干的,跟我无关啊。”
云澜看她两人狗咬狗,只觉得好笑,却并无半丝手软,朝旁边的壮汉一示意,鞭子便如雨点般抽打到她二人身上,两人痛得满地打滚,唉声求饶。云澜不为所动,这段时间看不惯她的人太多,她必须要杀鸡儆猴。
才抽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已是皮开肉绽,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云澜看着地上仿若死狗的两人,说道:“我不管你们两人谁说的是实话,这并不重要,这事情是你们自己闹起来的,敢做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我平日待各位姐姐和气,是拿大家当自己人,但谁要欺到我头上,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既然这楼里你们不想好好呆,就去别处吧!”说完转身对旁边的壮汉吩咐道:“将她们二人卖到下等的勾栏院去。”
“不要!云澜,求你饶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把我卖到那种地方。”若柳听说要把她卖出去,慌了神,那最下等的勾栏院,说是地狱也不为过。那里的客人都是些贩夫走卒,妈妈为了多赚钱,只会让姑娘不停的接客,稍有不从就棍棒相加,到了那里的姑娘大多呆不了几年就会死去。
云澜不为所动,别的姑娘被云澜的气势所震,不敢说什么,也再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若柳和秋菊被人拖着出去,若柳尚还有些挣扎,秋菊已是面如死灰,没任何动作。
自此以后,云澜在揽月楼已有些“二掌柜”的意味,姑娘们再不敢多说什么。云澜对楼里姑娘们态度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吃穿用度上也是一视同仁,曾经对她不满的人也渐渐接受了她。
经过这件事以后,丽娘放心的将楼里更多的事情交给云澜处理。
随着经手的揽月楼事务越来越多,云澜慢慢觉察出揽月楼的一些不同寻常来,总觉得揽月楼并不像普通的青楼,比如揽月楼的打手武功都很好,比如姑娘们接客后,丽娘会一一过问客人们说过些什么。云澜心中虽有些猜想,但丽娘没说明,她亦没有问,只是更加好奇起沈昭翎的身份来。
这月十五,沈昭翎依然准时出现在了揽月楼的抱厦里,云澜处理若柳的事早有人禀告了他,若柳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打发了也就打发了,但他对云澜却越发有兴趣起来。
抱厦里,沈昭翎随意的坐在窗边,云澜乖巧的端了茶盘进来为沈昭翎斟茶,丽娘在前楼尚未过来。
“公子请用茶。”云澜恭敬的将茶递到沈昭翎手边,沈昭翎接住细啄了一口,然后问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处理了两个楼里的姑娘?”
“是的公子。”云澜并不解释原因,她知道沈昭翎定然知道。
“虽也算有些手段,但既想在这楼里掌事,就该知道哪些人是敌哪些人是友,也该早些想出应对之策。等到别人发难了才来处理未免失了先机,失了先机很多时候连命都得搭进去。”
“属下谢公子教诲。”云澜恭敬的弯下腰向沈昭翎道谢,确是怪她优柔寡断才会让若柳这事闹起来。
云澜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留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沈昭翎没来由的有些心跳。想起第一次见云澜时,她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没看出哪里出挑,现在倒是长得挺好看。
云澜弯腰半天不见沈昭翎出声,于是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来看向沈昭翎,沈昭翎垂下眼,掩饰的咳嗽了一声,问道:“你可会下棋?”
“会一些,但下得不好。”
“过来陪我下一盘。”
云澜恭恭敬敬的走到桌边坐下,慢慢和沈昭翎下起棋来。
云澜确是棋艺平平,根本不是沈昭翎的对手。沈昭翎却并不一下将她围死,猫捉老鼠般的戏耍她。
渐渐的云澜也下出了几分火气,完全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倒吃了沈昭翎好些棋子。沈昭翎看她气气鼓鼓的样子,心情甚是愉悦,就这么一会抓一会放的吊着她玩。
云澜被沈昭翎带出了火气,沈昭翎心情却十分舒畅,他总觉得跟人打架,背后朝人扮鬼脸的才是真正的她,平时所有的冷静谦恭,不过是她装出来的表象罢了。
云澜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出来,将棋子一扔,怒道:“你到底能不能好好下,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哪有你这样耍着人玩的!”
沈昭翎慢慢悠悠的说道:“下棋当然是想怎么下就怎么下。”
云澜无语的站起来,“属下棋艺不佳,恕不能奉陪了。”
沈昭翎慢慢收起棋盘上的棋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过试试你罢了,你定力如此之差,以后怎堪大用。我这不过只是和你下下棋,这世间爱拿人当老鼠耍着玩的人可不在少数。”
“多谢公子教诲。”云澜弯腰受教,语气却怎么听怎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昭翎心里早已闷笑不止,重新抬了桌上的茶喝起来,茶水入口已有些凉了,于是他将茶杯往云澜面前一推,“茶。”
“公子稍等,我去重新沏一壶来。”云澜抬着茶盘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云澜从抱厦出来,照着门口的石榴树就是一脚,心里将沈昭翎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云澜在门口的小动作自是没有逃过沈昭翎的眼睛,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低眉顺眼的人。
阿吉对自己主子的恶趣味十分无语,竟然开始欺负小姑娘了,也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