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宁山觉得治疗的时间差不多了，抚了抚衣摆，起身便要离开。

“你找到她了吗？”鸢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问。虽是问，却不看封宁山，只盯着桌上的烤地瓜。

封宁山被她这突然的问题问得有一点愣，想到她所问的内容，又觉得有些惭愧，只如实回答了她：“没有。”

见鸢不说话，以为她对自己的作为不太满意，封宁山又解释：“我会加派人手去找的。”

“不用了，找不到说明她是安全的。”不知道那朵小花可不可靠，会带窗儿去向何处？希望她这次的决定是对的。窗儿，你一定要等着师父平安归来！

“告诉封家，加快行程！”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鸢又闭上眼睛不问世事了。

“但是你……”虽说镜灵看起来不受封家控制了，但她之前身受重伤也是事实，也需要时日休养。如今想来，他能擒住镜灵很大一部分是运气使然，若不是镜灵重伤之下灵法受损，他哪儿能那么轻易发现水下的女孩来威胁她。若不是那女孩的存在，恐怕他那天就已经长眠于地下了。如此一来，封宁山对这女孩的兴趣就更加浓厚了，能让镜灵这般守护的怎么可能是一般人？不过也有可能对他们来说是一般人，对镜灵来说不一般吧！

“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封家主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封宁山不由得苦笑，怀疑又怎样，其实他就从来没信任过自己，他所谓的重用不过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不榨干最后一丝血肉怎么能轻易放自己离开？等到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便会被弃之如履，毫无情分可言。

“你最好保住你自己，你还有事没有做完，不能死。”鸢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

对她而言，封宁山也只是一个有价值的路人而已。鸢倒不恨他将她和初窗分开，不是他也还会有下一个习道者，兴许手段比封宁山更残忍。彼时的她的确是实力不够以至无法护佑初窗，所以谁来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她甚至有些庆幸是封宁山，因为这人懂得权衡利弊，是非曲直皆有自己的主张，不会意气用事，并且内心始终存有一丝善意。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彼此皆有所图，这才是交易能达成的根本所在。

封宁山明白，他和镜灵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过这利用中，更多的是以镜灵为主，毕竟实力至上。只是他觉得有一丝悲凉。封家主救他，赐他姓氏，是为了利用他。而镜灵也是，她助他提升实力，也是为了利用他。

封家主是个唯利是图，只看利弊不分对错的人，这种人利用自己，目的纯粹，至少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但镜灵利用自己，封宁山不知为何，和封家主利用他时就不一样，心中多了一丝悲凉。不曾想，一向恃才而骄的他也会有觉得悲凉的一日！

回想起来，封宁山还没有觉得悲凉的时候，最苦的那段日子也不曾觉得悲凉。

封宁山本不叫封宁山，他原名叫琥，是家中独子。从小生活的那个村子叫宁山村，村中共二十八户人家，父母都是村中的猎人。父母打猎一去就是三五日，他便在村中吃百家饭长大。他小时候也特别能干，什么都会，哪家都能帮上忙，大家也都很喜欢他。所以封宁山幼时时光还是肆意潇洒的，日子好不快活！

只是后来，一场山洪将整个村子都淹没了，封宁山水性好，体力也不赖，抱着飘过的木头侥幸活了下来。封家主看见了落魄的他，见他天赋奇资，是个习道的好苗子，便收他进了封家，赐予封姓。他不想忘记自己的来处，便取名宁山。从此世上便无宁山村琥，只有华族封家封宁山。

只是在封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一个外人，虽有封姓，但还是会受到封氏一脉的欺负。幸好他天赋高，又是肯玩命修炼的人，年纪轻轻便入生境，从此便无人再敢欺负他了。

虽说封家人行动上是不欺负他了，但还是时不时出言调侃讽刺，骨子里也还是瞧不上他，认为他是下等人，不配在封家。对封氏一族的人而言，他们对封宁山更多的是嫉妒，嫉妒这种下等人居然也会拥有这么好的天赋，而自己身为大家族的人居然比不过他，真是世道不公！

但封宁山也明白了，他和封家人从来都不是一类人，只是命运使然让他进了封家，有了这些遭遇而已。既然不能和平相与，那就形同陌路吧！从此以后，他便对所有人都冷漠以待，冷到一个眼神就能慑敌，得天独厚的天赋也让他有资本傲视群雄，傲到无人敢近分毫。

那些人本就是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本就嫉妒他的天赋，巴不得他低到尘埃里，好供人践踏。可封宁山不，他偏要展现他的天赋，让他们也瞧瞧，他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并时刻告诉他们，他才是那个屠夫！

一旦你不再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不会再为此受伤害了。能伤害你的，只有你在意的。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封宁山又常常会想起父母，想起善良淳朴的村民们，想起村口那口深井，要是没有那场山洪，会是怎样的结果？会不会自己还是那个肆意妄为，潇洒度日的少年？可是没有如果，没人知道另一个结局会如何。

不知觉，封宁山陷入回忆良久，直到有人砰地一声重重推开了门，这才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封宁山猛然转身看向身后，发现封家主表情阴鸷地站在那里，像要撞破什么大秘密似的。但是封家主进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封宁山有些愣神地站在桌前，并无动作，鸢坐在床边闭目养神，休养生息，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

封宁山知道封家主为什么会突然破门而入，只解释了一句：“镜灵说，她感受到不灭之地似乎出了什么变故，曲镜在剧烈颤动，连她也受到波及，灵体受损，行程怕是要缓一缓，她需要多调养一番。”

封家主只关心曲镜，听到曲镜出了变故，哪里安得下心？只思考曲镜能出什么变故？难道已经有人在打曲镜主意了？居然有人动作比他们还要快，那自己就更耽搁不得了。

“明日一早就出发，后面不再歇息了！”封家主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出了门，便吩咐下人快马加鞭赶路，从明日开始一刻不停地赶往不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