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裴岚还没听进去，随着姜瑶深入说明，裴岚眼睛逐渐清亮，犹如醍醐灌顶。

“妹妹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欺君”二字没有发出声音，裴岚对他们的做法又惊又怕。

“姐姐不生我气了？”见她又跟自己说话，姜瑶颔首一笑，裴岚则嘟着嘴，略显尴尬。

“我还道那床榻如此……凌乱……以为你们……原来竟是妹妹跟王殿打斗的结果……我就说嘛，妹妹有功夫在身，怎会平白被王殿点了穴道？”裴岚此刻恍然大悟，脸色逐渐转悲为喜。

“姐姐莫要胡思乱想，念卿已有心之人，定不会‘夺人所爱’。”姜瑶面色微红，握住裴岚的手说道。

姐妹二人闲聊一番，教习嬷嬷便来催促。

姜瑶仍是“王妃”，礼数还要继续学，姬源下令不得声张，此等“糗事”无人敢外传，自然也无人在议论。

宫廷礼仪繁琐，甚是无聊，转眼一月即将结束，教习内容也越来越少，姜瑶也得了空好好放松放松。

阖宫嫔妃宫寝自然去不得，但御花园以及别处庭院，还是可以闲逛的。姜瑶与裴岚告别，独自在御花园溜达。不得不承认，紫宸宫富丽堂皇，御花园更是精巧。内有“异兽园”、“奇花园”，其间雕栏玉柱、奇花异草，猛兽珍禽，应有尽有。只是要进入这两处别苑，需要鞠怡夫人懿旨，姜瑶站在门口张望两眼，只得悻悻而去。

谁知刚拐进御花园的回廊，就见对方走来一个人。

此人身着玄衣，头戴鸢尾高帽，他手中握着一根墨绿色权杖，顶端的猫眼石莹莹夺目。只见自若，步伐轻盈，由远至近的气场充斥在姜瑶周围，令她倍感压抑。

“此人法境极为深厚，似曾相识……能在禁宫行走，难道是……”姜瑶想起寿宴那日身在君侧的国师，莫不就是此人？

只见他在姜瑶跟前停下，微微颔首，笑不露齿，轻声说道：“见过武陵王妃……”

“阁下是何人？”姜瑶略感意外，莫不是她轻纱遮面的模样已人尽皆知？

“在下星辰祭司——井木犴，承蒙帝君照顾，舔居‘国师’高位。”

果然是南越来的国师，姜瑶算是明白了。

井木犴打扮并不出挑，行事似乎也很低调，姜瑶听师父无极散人说过，星辰祭司在南越的地位何等尊贵，就连南越王都会礼让三分。

“原来是国师大人……念卿有礼……”姜瑶欠身予以回礼。

“听闻娘娘师承无极散人，不知可否让在下开开眼？”

这井木犴对她似乎了如指掌，姜瑶有些意外，却不愿深究缘由，更不想将师傅传下的本事无端显于人前，于是委婉拒绝道：

“国师谬赞，素闻国师的‘天罡二十八阵’震绝华夏，念卿才疏学浅，未得师父真传，怎可在国师面前献丑？”

“娘娘居然知道在下的阵法，实则佩服！”井木犴嘴角微微抽动，随后正正神情，说道：“今日仓促，方才请求过于唐突，改日，还请娘娘莫要拘礼，驾临鄙舍，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国师盛情，念卿不好推辞，捡日不如撞日，国师此刻要有空闲，念卿可随同。”姜瑶见他很想与自己“切磋”，于是便应下了。

“娘娘果真爽快！如今已近中午，在下还要同帝君用膳，娘娘若无事，未时，请驾临观星台……”井木犴见她答应了，随即一笑，下了邀请。

“自当光临。”姜瑶颔首回应，二人的约定算是达成了。

井木犴言谢后，径直走了过去，姜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帝君还真大方，赐了原本属于司神宫的观星台给这个国师，想必他是有些本事！能自由出入后宫，莫不是去了哪位娘娘宫里预测吉凶？”姜瑶自顾自嘟囔着，她懒得理会，任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不如看看再说。

在御花园溜达了大半日，期间遇见一些嫔妃贵人，见礼招呼一二，眼见未时即到，她便动身朝观星台走去。

观星台与司神宫位于坎门北侧，紧挨阴仪宫的螽斯门。司神宫是大司命占星之所，里面供奉玄皇、大司命和少司命的神坛。祖神玄皇是古天庭的主宰者，大司命是主宰人类寿命和死亡的神，每年，帝君都会在这里参拜玄皇和大司命神，而少司命是掌管人类男女爱情、生殖子嗣的神，后宫女眷时常来这里参拜。圣明太祖依据轩辕氏祖制，设立“大司命”神职，统领司神宫，称谓虽与神相同，但这个职位还承担了占星卜卦、推测国运的职责，因此太祖在这里建造了一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方便大司命占星国运。

如今，姬源却把观星台赐给了井木犴，足见他对井木犴的重用。

穿过通往司神宫的螽斯门，姜瑶先去了少司命的神坛，跪拜祈福。随后，通报观星台守卫，告知想请国师解惑。守卫回禀后，放她进去，但告知申时之前必须离去，只因后宫女眷申时之后不得进入前朝。

姜瑶颔首示意，在守卫的指引下登入观星台。

观星台台阶由楚地南山青玉制造，共计三千六百阶，寻常人登入需要一个时辰，姜瑶运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顶端。

观星台顶便是观星殿，这是一座长方形建筑，坐北朝南。内外通透，青玉立柱环绕周围、重檐庑殿顶；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四周围石护栏。而殿内的主要梁栋为九黎沉香木，殿中心是一个太极形状的白玉石台，石台两侧各有一个青铜大鼎。鼎内焚有异香，味道清甜，沁人心脾。

身在高空，清风阵阵，若是入夜，实为观星的好地方。

“娘娘果然守时！”井木犴笑脸迎接，姜瑶也不拘束，颔首以示回应。

环顾四周，姜瑶目光落在石台的大鼎。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①

这是一首祭祀玄皇的祭文，放在此处倒也合适。

只是鼎中异香不似祭祀用的檀香，跟祭文比起来，倒显得格格不入。

①选自屈原《九歌——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