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大学北区女生宿舍楼6栋。

胡晓冰单手拿着电话，推开窗户，透过缝隙俯瞰楼下：“你到了？”

她在宿舍楼门口没看到叶锦瑟，只留意到有个打扮清爽颜值逆天的男同学，他也在打电话，可能等女朋友吧。

就这样想着，这个男同学忽而抬头，眸光精准地看她，吓得她心猛地跳一下。

叶锦瑟留意到宿舍楼附近有便衣，压低声量：“你被警察盯上了？”

胡晓冰：“……黄毛死了，当晚连夜被带去审讯。”

一早还被叶锦瑟骚扰，她知道躲不过，干脆不去上课，请假一天。

“宿舍有人吗？”

“她们都去上课了。”

“你别下来，我上去。”叶锦瑟说完，挂断电话。

胡晓冰很想补一句：你这打扮会被宿管阿姨……

她真上来？胡晓冰跑到镜子前仔细看了看，确认身上的伤痕都被衣服遮住，正犹豫要不要收拾一下脏乱的宿舍，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胡晓冰看到叶锦瑟，她已取下帽子和眼镜，长发披肩，牛仔外套搭在她手臂上。

帅气落拓，又明艳张扬，这么复杂的气质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

如果她手上没提着豆浆油条，很适合去T台走秀。

见胡晓冰干愣着，叶锦瑟挤了进来，合上门。

她环顾周围，四人间的宿舍，上面是床，下面是桌椅，她把早餐放在胡晓冰的桌面上，注意力放在隔壁的空床，用食指擦了一下，沾到不少灰尘。

这应该是王小丽的位置。

叶锦瑟拉开椅子坐下来，扬扬下巴：“再不吃就凉了，吃完我们再聊。”

对于她自来熟的行为，胡晓冰并不觉得奇怪。

她不会过分客套热络，喜欢开门见山，甚至有些霸道，但她某些举措总能暖到自己。

例如，第一次见面时，她把那些不堪的照片还给她。

这次，她竟想到她没吃早餐。

胡晓冰咬一口油条，喝一口豆浆，眼角余光撇向叶锦瑟，叶锦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贴在墙上的照片，照片上她和王小丽笑得很灿烂。

一时间，胡晓冰百感交集。

眼看她吃得差不多，叶锦瑟语气沉重：“黄毛我没救到。”

胡晓冰喝了最后一口豆浆，顿觉刚才还觉得发甜的豆浆有些苦涩。

“对不起。”叶锦瑟又说。

胡晓冰的眸光微微晃了一下。

没想到像叶锦瑟这样自傲的人会向自己道歉。

胡晓冰望着她，轻声说：“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

叶锦瑟嘴巴张了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愧疚感少了很多。

叶锦瑟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些许。

胡晓冰：“那晚，我给你打了电话……”

叶锦瑟心里明白她在担忧什么，掏出手机，宿舍响起胡晓冰的声音：“叶、叶警官，他、他们大批人马去抓黄毛……”

胡晓冰的脸刷地一白下了。

“不好意思，我有电话录音的习惯。”叶锦瑟按了一下，音频暂停。

“你想怎么样？”胡晓冰本以为她是值得信任的。

叶锦瑟微微一笑，当着胡晓冰的面，删除这段音频：“日后，你给我电话，我不会再录音。”

胡晓冰呼吸一滞，明白她意思。

跟她聊天，心情像坐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太不容易了。

走到饮水机，胡晓冰给自己倒杯水，喝了口，这才又倒了一杯，递给叶锦瑟。

“谢谢。”胡晓冰说。

她当面删除自己爆料的证据，提醒自己不用担心被揭发。

叶锦瑟在展示诚意。

接过她的水，叶锦瑟仰头喝了半杯，正色道：“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你为什么能确定黄毛不是凶手，又知道陈平贵带人去找他？”

胡晓冰一字一句缓慢地反问：“你不是警察，对吗？”

她在警局没看到叶锦瑟，对于她和黄毛通话的内容，警方竟一无所知。

说明，叶锦瑟没向段燕平爆料，也没告诉警方，保护了她，也暴露她并非警察。

望着她，叶锦瑟缓缓笑道：“我没说过自己是警察吧。”

“……”

“我是一名调查记者。”

“什么是调查记者？”胡晓冰只听说过娱乐记者，体育记者。

“……专门揭发一些违法犯罪、损害公民权利和公众利益行为的黑幕，是个苦逼的活儿，现在全国调查记者不过数百人。”叶锦瑟淡淡地说，想了想，多加一句，“我目前在跟进源华集团走私原油和香烟这条线。”

胡晓冰瞠大瞳孔，面露惊恐：“你、你就是……”

她惊慌之下，话不成句。

“恩，我就是冒充小丽潜入段燕平包房的那个人。”叶锦瑟补充她的话。

难怪她手上会有自己陪酒的照片。

胡晓冰面如土色，手脚冰凉。

段燕平到处搜刮，且扬言要将其挫骨扬灰的人正坐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

她还向她爆出陈平贵追杀黄毛的信息。

突然，胡晓冰觉得叶锦瑟比警察还可怕。

好半响，胡晓冰才找回声带：“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和段燕平他们不同。”叶锦瑟说。

她为陪酒羞愧，为王小丽的死难过，甚至为了救黄毛不惜冒着风险求助警察。

叶锦瑟坚信胡晓冰本质是善良的，只不过手上有把柄被谢志康他们抓到，不得已才出卖rou体。

“我信你，正如你信我。”叶锦瑟又说。

胡晓冰一愣，脸色恢复如常，慢慢地说：“在五岁的时候，爸妈已经离异，我和弟弟跟着妈妈生活，弟弟还小，读初三，妈妈身体不好，她盼着我大学毕业找个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我……不能有事。”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她那天晚上说。

叶锦瑟理解这句话了。

可能正是这样，不管身体承受多大折磨，胡晓冰都苦苦支撑着。

经过黄毛被害这件事，她对段燕平他们有更深刻的认识。

她不敢继续协助调查。

“你不想找出杀害小丽的真凶吗？”叶锦瑟问。

胡晓冰望向自己和王小丽的合照，回想起什么两人共处的美好时光，神情复杂。

“你不想将真凶绳之以法，让她得以瞑目？”叶锦瑟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