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精神病患者是无须为他的行为承担法律责任的,哪怕是杀了人。
对于这样的人,我能拿他怎么办?
可野妹妹说“我后悔”,又让我忘记了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转身怒问:“既然后悔,你当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不知道考虑一下后果!”
“我......我......”野妹妹咬着唇,眼睛看着地板,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我身不由己,有时候,我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做了坏事还不知道,那你就在这里反省一辈子吧。”我气得嘴唇发抖。
他抬头看我一眼,跟着我的情绪激动起来,忽然用雪茄对准自己的手臂。
“滋——”
他的手臂冒出青烟,同时,空气中传来一股毛发发焦的臭味。
“你干什么!”我吓得赶紧抢过雪茄扔掉,这才发现,他手臂上,全是被烟头烫出来的疤痕,有新有旧。
看来他自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他捂着手臂,痛苦至极:“我真的很后悔,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却不能做我自己。我想杀死这个无用的自己!”
我无语,还以为他是后悔偷走了当初还是一个婴儿的我,然后造成了我与父母之间无法弥补的伤害呢!
真是无可理喻!
我气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喘粗气。
他比我还要生气:“还不如,你外婆永远不要把我从孤儿院领出来。至少,我不会有那么多的欲望、那么多的挣扎。到头来仍旧是被抛弃的命运,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白忙乎一场。”
“人家想帮你,难道还帮错了吗?”
“不,你外婆不是为了帮助我,而是把我当玩偶买了下来。我必须按照她的意愿来做事,否则她就又打又骂,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是一个有尊严的人!我不想做熙涟水!所以,我想办法杀死了他,变成了野妹妹。为什么,你们只看见熙涟水的坏,没看见他比任何人都可怜?!”
“如果你熙涟水可怜,世界上就没有可怜人了。而且没人管你叫做野妹妹还是叫做熙涟水,你俩就是同一个人,难道你不该为你所犯的罪过忏悔吗!”
他露出绝望的眼神:“你也认为我就是熙涟水?”
“你不愿意承担熙涟水所犯下的罪行才不肯认承认你是他吧?”
他捂住头,又敲又打,表情十分痛苦。
我对他是又可怜又痛恨,懒得管他。
最后他自己停了下来:“好吧......我承认,我就是熙涟水。那——”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你恨我吗?”
我斜睨他一眼,恨!当然恨!但是,恨你,不值得。
“我只愿从来都不认识你,从此,将你彻彻底底忘掉!”我冷冷地说道。
他两眼发红:“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但是事实是,你把我害得很惨!三年前,你不是已经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我是谁了吗?为什么,你还要隐瞒真相?”
“难道这三年,你没有享受到作为赵岚的快乐?瞧你做晓巧的时候,过得多苦?这一切好处,难道不是我给你的吗?”
“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在这之前,你剥夺了我正常的人生,让我沦为了一个孤儿!整整20多年!孤儿的苦你应该深有体会吧?”我心如刀割地反问。
他的神色转为愧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当时,熙涟水自己也活不下去,所以才将你送去孤儿院,之后,他做过的事情我就忘得一干二净。”
“那这三年来,为什么,你仍旧让我毫不知情地做着孤儿?”
他露出一种巫婆般的苦笑:“你如果一直是孤儿,或许还能成为完整的你。一旦你不再是孤儿,这里有父母,那里有兄妹,他们会在你耳朵边上叨叨叨,你会分裂出很多个你,让你无所适从。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了爱护你,不想让你像我这般痛苦。”
“你不再害人就不错了!”
“我真的在保护你,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我怎么会冒着被暴露的风险,拿出赵家的家族徽章去救你。”
他很会狡辩,能为自己做过的事情给出充分的理由。
可是这些理由,根本就不顾已经犯错的前提!
我真没法跟他交流了,他做了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最后还把自己当作见义勇为的英雄似的。
我转身就走,讨厌再跟这个人说话!
他赶紧拽住我的衣角,眼里满是留念:“巧儿,能不能请你告诉你妈妈,我这一辈子,除了她,没有爱过别人。我不是有心伤害她——”
他话没说完,有一个壮汉冲过来,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反绑他的手,厉声警告:“你敢碰小姐半下,小心你的狗命!”
连我也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
“您的保镖。”他回答。
“谁?我没请保镖。”
“Mrs Zhao雇佣了我,专门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野妹妹忽然哈哈哈笑起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看来你和你妈妈还没达成默契,她只能偷偷给你请保镖。你表面上是被人保护,其实是受人监视。现在你明白我所说的话了吧,一旦你跟你父母相认,你就不可能再做你自己,你将被迫变成另外一个人,你的人生也不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你的父母。”
“一派胡言!”我驳斥,“不要用你的人生经验来假设我的人生。告诉你,野妹妹,不管我的身份怎么变化,我始终是我。”
“那我拭目以待。”他自负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今天说的绝对没有错!”
我鄙夷地回道:“你永远都不会等来这一天!”
“呵呵,自信得靠实力。巧儿,跟你父母相比,你太弱小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被他们操控,我倒是可以帮你。”
“不需要!”我断然回绝,然后毅然离去,再跟他聊下去,我感觉自己也要发疯了。
“你会需要的。”他在后面大声喊道,“我太了解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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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亩市的蜀仁医院,刘翔鹰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章芊焦躁不安,不时地打开门往走廊张望。
“妈,您今天是怎么了?”刘翔鹰问道。
“今天是三个月的最后期限,我怕那些人又过来兴师问罪。”
“来就来,公司可以给他们,旻旻不能给。”
“可是他们要旻旻的目的,就是为了他手头的股份。晓巧不露面,你的身体又一直不好,我们找不到说辞。”
刘翔鹰艰难地用双壁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用双手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腿,想下床。
当初大夫说他没什么大毛病,却忽略了他腰椎处的外伤。
这才是致命的,导致了他的下肢瘫痪,所以他现在根本就不能走路。
他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康复运动,不过一点效果也没有。
这过程中柳依依来看望过他,得知他的病情,说了几句同情的话,就再也没有影了。
晓巧很少来,偶尔来一下,也是话不多。
儿子瘫痪了,章芊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她是不是还嫁自己儿子的事。
与其被人回绝,还不如自觉一点,别自讨没趣。
晓巧来得少,但是总是打发小鱼妈妈带着旻旻过来陪伴刘翔鹰。
章芊旁敲侧击的想从小鱼妈妈那里问有关晓巧的事情,但是她嘴巴紧得很,只说小姐很忙很忙,每天都在外面跑,有时候还出长差,但是自己从不过问她的事情,所以不知道她具体的安排。
章芊又想从旻旻那里问,旻旻哪懂?因为小鱼天天陪着她,他也无所谓晓巧天天陪。
晓巧一回家就陪着他玩游戏、讲故事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所以他只知道说蜗牛妈妈很忙,但是忙完了总是陪着我。
“你说晓巧是不是变卦不愿意嫁了。”章芊忧心忡忡地问刘翔鹰。
“她就算变卦,也很正常。”
“那也是。这三个月,旻旻全靠她的人照顾,我还得感谢她呢。可是,旻旻不是说她已经出差回家了吗?为什么还是不来看你?”
“我们猜测那么多干什么。”刘翔鹰安抚道,“我们不要拖累人家,什么事,我们自己解决,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其实他内心也是七上八下的,自己想晓巧比老妈想得还慌。
不过,他很理智,自己再想,也不能对晓巧有任何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