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二章 不可兼得(1 / 1)慕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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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图富贵权势,终害了己身,还连累一家性命,你可知那位小姐现在何处?”高行空似也知晓此事,但罗绮不察,只是皱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好像没听人说过。”

此时晨曦微露,云卷云舒,晓风吹在身上带有丝丝寒意,罗绮喝了一口酒,接着道:“此后不多久,驿站重新修饰一番,照常接待来往官员,传送各地重要情报,可怪事却连连发生,甚至驿站中有人半夜撞鬼,那鬼不是别人,正是那些惨死之人。

驿站就这样成了凶宅,起初还找来法师道士驱邪捉鬼,到处贴满符咒,呵,也不知是人心有鬼还是真有鬼魅,反正没人敢住了。日久月深,这里就荒废萧条,杂草遍地,群鸟乱飞了。那时我少年心性,根本不信鬼神之说,便与卫琳一同前来看看那鬼到底长什么样……”

“结果鬼没见着,发现了这几坛子美酒?”高行空举起酒坛示意道。罗绮大笑着点了点头,拿起酒坛与高行空豪情对饮,冷酒入喉,不经想起往日在家的千般好处,而如今只剩下万般愁苦了。

鸟儿啁啾声越来越多,东方鱼肚子下逐渐显露出红彤彤的太阳,霞光依稀掩映,照亮了周围一片荒草萋萋的残破屋顶,与山川树木共享此刻的宁静安详,狂野中参杂着一份柔和之美。高行空与罗绮望着从青峰背后冉冉升起的旭日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高行空取出腰间长箫,对着大好河山吹奏出一曲《忆故人》。箫声幽幽,有种莫名的哀伤、淡淡的忧愁,不见江湖侠客的快意恩仇,可这种离殇之感正是如今二人共同的思绪。

罗绮沿着屋脊跳下矮墙,顺手捡起地上的枯枝,以枝作剑,伴着箫声起舞弄清影。一曲终了,一个站在屋顶上,白衣飘飘,清姿卓然,似欲乘风归去;一个立在尘世间,落拓不羁,心浮气傲,欲与天公试比高。突然两人一起大笑起来,豪迈洒脱的笑声惊起飞鸿一片。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高行空把一坛酒抛给罗绮,自己又开了一坛,潇洒恣意的喊道:“来,不醉不归。”

“算来一梦浮生,从今往后,诗酒天涯,不问归途。”罗绮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一霎那间,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似又回来了,他还是那个此间少年郎,待拼却一生闯出自己的江湖路来。

就着日光和山河,两人仰头灌下了一大口酒,高行空随即也下得地来,相互交换了酒坛子,便又大口灌了起来。人生快意两三事,酒逢知己千杯少。

“对了,还有其三你不曾说呢?”

“这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就不重要了,别卖关子,趁我还清醒,快说快说……”

“好,说就说,那时我知道你就藏在树上,可我不知你是敌是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

“喂,喂,这么快就睡着啦……”

这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高行空和罗绮虽只有二月有余的交情,但友谊从不论短长、先来后到,有些人相识了一辈子也做不成一刻朋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朋友也好,爱人也好,都是缘分使然,强求不来。

他们之间无话不谈、推心置腹,没有过一次争吵,几已成为刎颈之交。而今高行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再无意于庙堂争斗、人心叵测,可因为罗绮是他的兄弟,二话不说,他参与到了暗杀行动中来,出谋划策,不在话下。

事情进展起来不如预期,定会有难以预料的意外发生,这是高行空早就想到的,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意外竟从萧蔷起。

罗绮来到他房间,一反常态,只一声不吭地坐下半天,问他也不答话,像一座泥塑木雕的人像,正当高行空不再理他,转身出门而去之际,他反倒开口了,“我们把石云岫留下来吧。”

高行空愣了一下,不甚明了的问道:“你这话何意?”罗绮抬起头看他,神情严肃,言辞恳切,“石云岫是我的女人,我不能把她送回去。”

“你……你真做下那事了?”高行空上前一把抓起罗绮的胳膊,不敢置信地盯着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罗绮不避不闪,点了点头,“我和她……一时情难自已。”

“所以我才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去找她,你怎么就不听呢?”高行空丢开罗绮,一手抚向自己额头,摇头不止,紧皱着剑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不过是去送些饭菜,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罗绮还是头一次见到高行空着恼的样子,苦涩地舔了一下嘴唇,拉住他的胳膊,为自己努力辩解道。

“你何时这般扭扭捏捏了?”高行空不解地看向他,脸上神情一凛,语气平淡地诘问,“我舍了江湖逍遥,来膛这趟浑水,难道是图一乐?”罗绮面有愧色,可心内不甘未消除,还是小心翼翼地缓缓说道:“我知你是为我好,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对她,我实在没有办法下狠心了。就把她留下吧。恢复自由之身这种事可以另想它法嘛,何必要利用一个姑娘。”他本以为以他对高行空的了解,虽不会立马同意这个看似有些过分的请求,至少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强烈反对的。

可他想错了,高行空不但没同意,反而下了“逐客令”,“不行,事已至此,哪还有商量余地,卫琳已经去送信了,你务必要把石云岫送回去。如若不然,这便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听了这话,罗绮陷入了难堪,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却不知要再说些什么,就那么茫然无措地站着。卫琳来送早餐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昨夜的欢愉之中,忘记了卫琳接下来的任务,一心只想着把石云岫留在自己身边,他甚至还想,哪怕石云岫过来劝他,说我们成亲吧,然后再一起归隐田园,生儿育女。他也会答应她的。难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他还不是英雄,定力不足。

高行空转头扬长而去,走前他伸出拳头,在罗绮心口处虚捣一下,第一次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给他一番劝谕,“这世上有很多条路,但既已选好走哪一条,就不要回头,义无反顾走下去。即便再多浓情深爱,不也输给了高官厚禄,败给了世道罔顾。前车之鉴何其多,你好好想想。”

几句话语便叫罗绮被现实迎头痛击个正着,他无奈地低垂下头颅,突然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没心没肺,不顾道义,只想着自己。高行空一语道破,行走在路途上最三心二意的人,一直是他罗绮——本该是带路人,差点做了背叛者。那几位锦衣卫朋友甘心为他而死;贴身随从卫琳对他不离不弃,处处为他着想;更别说结拜兄弟高行空,早把他当作亲人看待。

于他而言,鱼和熊掌,注定不可兼得。人生最苦处莫过于求不得还放不下。可终究该放手的,还是要放下,抓不住的就让它走吧。

英娥手捧着几件衣服站在石云岫房门前,她迟疑片刻,重新调整了下气息,才叩响房门。门开处只漏下一条缝,从缝隙里英娥见到了石云岫,虽脂粉未施,却更显出美人底色,以及她身上那抹艳丽的红。

石云岫也从门缝里打量着对方,素净白皙的面庞,一身淡蓝白相间窄袖绢布衣裙,却挡不住天然韵致,眼角往下一掠,便看到她手里的衣裳,心内了然道:“你是……来送衣裳的?”

英娥微微一笑,施礼道:“正是,石小姐,我可以进去吗?”石云岫本想取了衣服便可,但人家既说了,总不好拒之于门外,她回头张望了一下床铺,整理过后还算干净,便敞开门说道:“当然可以,请进。”

英娥踏进屋子后并未四下里逡巡,径直走到桌边,把干净衣物放下,淡淡说道:“这些衣物布料虽粗糙了些,好在都是全新的,还请石小姐莫嫌弃。”石云岫拿起衣物轻轻触摸着,虽没有丝绸锦缎的光滑柔软,反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无意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袭上鼻尖,清雅芬芳,好似秋兰,又像是郁金,“这些衣物你都用熏香熏过?”石云岫转过身来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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