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若是有心想甩掉陆家这些麻烦,不管是凭她的身手,还是凭她的手段,抑或是凭她的势力,都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但恩情人情这种东西,最是讲究因果报应,能了则了当断则断,免得彼此惦记着惦记着,就成了越来越难解决的大麻烦,既影响她的心情,又影响她的修行。
“可是……”
慕夕玦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清楚了,陆清池初听闻时先是有些惊喜,随后很快便意识到事情不似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反倒是愈发不放心了起来。
“可是这一点,宗族和官衙都从未曾告知过我们,说明他们根本不把这个当回事。以我们陆家的人微言轻,根本坚持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大哥最后还是得被宗族逼婚算计……”
“而且看上大哥的,还是县令大人最为宠爱的夫侍的大姨的夫郎的表妹的夫侍的侄女,到时候宗族和官衙联手否认这条律法的附属条例,我们陆家一户小小的农家能怎么办?”
“小子求求姑娘您了,就帮小子的大哥这一把吧。姑娘您的大恩大德,陆家没齿难忘。小子……小子愿意随大哥跟在姑娘身边为奴为侍,以效犬马之劳报答姑娘的恩情……”
“哐当——”
陆清池伏下身子,又准备开始磕头祈求了。
谁料,还没等他的额头碰触到屋里的硬泥地面,一枚似是银制的令牌模样的物件就被扔到了他面前,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这……
陆清池准备磕头的动作顿了顿,微微抬起头来却看不见床上坐着的那人的神色,只听见她清清淡淡的声音撂下话道,“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拿着这东西去百草堂求助,自会有人替你们解决掉麻烦。”
“如若没有其它事情了的话,麻烦你退下去留出一片清净之地让我再休息一天一夜,明日我离开之后会派人给你送上房费。”
“……是。小子打扰姑娘了。”
慕夕玦的这些话听起来冷冷淡淡的,直接划清了他们的界限和恩情,心思细腻敏感如陆清池更是已经隐隐听出了她话语间强行压制着的怒意。
他沉默了几瞬,见慕夕玦没有继续开口说话的打算,只得深深伏身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捡起那枚信物垂首低眸地退下,不敢再看坐在床上那人一眼。
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给他的那枚信物,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有什么用处。
甚至连是真是假,有没有用,都无从辨别。
不过,既然她的话里提及到了百草堂,又是去百草堂寻求帮助的信物,想来应该大概不会有假的吧……
陆清池这么想着,内心却还是忐忑不安地不敢十成十确定,只得去寻二哥陆清溪等人来商讨此事拿个主意。
那多余碍眼麻烦的人走后,慕夕玦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护着头直接往床上一倒,大喇喇地摊在了床上,像是一块煎饼。
不要问她为什么要护着头倒下,这木板床太硬了,这户人家太穷了。
床上连被子都只有一张,还是打着补丁洗得泛白了的,遮寒保暖的功能都快不行了,可不敢指望它垫在床上能软乎乎的,稍稍减缓几分她整个人倒下来对头部的冲击力。
“啊!这具身体好歹是天之骄女的身份,在这穷乡僻野受苦受难受罪实在是太委屈了,还是抓紧时间修养一下联系自己人早离开早安生吧!”
条件艰苦还是其次,作为一朵在虚空中寂寞孤独长大的娇花,又是自幼养在药王谷中学习药理的姑娘,苏醒了本体部分记忆和能力的慕夕玦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外物的,有就最好,没有也无妨。
只是陆清池的挟恩图报和陆家的这些麻烦,着实是如苍蝇般聒噪,十分惹人厌烦,连带着美少年她都没心情看下去了,还不如离开这里找点别的乐子,顺便做做任务管理局发放给她的那个坑爹(hua)的S级位面任务。
这个位面世界,她所处的地方,可是女尊皇朝耶!
想想就有点刺激!
再加上她如今这重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身份,迎娶三夫四侍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梦啊!
然而,慕夕玦的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方才陆清池进来求她的时候,是她这具身体刚刚清醒过来没多久的午后,可见他和他身后的陆家有多么的着急,着急地想要抓住她这根送上门来的救命稻草不放了。
这不,太阳还未下山,天色才稍稍暗了几分,慕夕玦才躺在床上运转了几个周天这具身体自幼所学的内功心法,还没将这具解蛊解毒后显得相当虚弱的身体调息恢复几分,陆清池又双叒叕来了!
“妻主……”
他甫一推开门,就低声温柔缱绻地来了这么一句,惊得慕夕玦整个人都懵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干什么?
快速的哲学三连问后,慕夕玦才堪堪回过神来,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板上没好气地瞪向陆清池,不无嫌弃道,“嘴巴放干净点……”
“啊呸!别胡乱攀扯亲戚关系,谁特喵是你的妻主了!本姑娘可还不曾娶夫,还是个宝……单身贵族!你不要见人就喊妻主,人尽……”
可妻?
算了,积点口德。
虽然她看这个陆清池及其身后的陆家,真的很不爽不爽不爽了!
但……
罢了。
慕夕玦不知,她这一时冲动的口不择言,便是没有将话说完,敏感细腻如陆清池也听明白猜得到她的未尽之言了。
见人就喊妻主,人尽……可妻么?
陆清池低垂着的眼眸微微泛了红,捧着简陋托盘的那双指骨分明宛若精美白瓷艺术品的修长玉手不自觉地青筋凸起,原本虚扶着木制托盘边缘的手指下意识地用上了不少力道,紧紧地捏着,仿佛要把那木制托盘的边缘掰下来捏碎。
也是。
这世间女子皆是如此,薄情寡义。
他混迹在风月之地这么多年,不是早就看懂看透看淡了么?
怎会再将旁人的这些说辞放在心上……
只是,他原以为她是不同的,与那些女人是有些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