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很快就被请来了。
把脉之后,太医回禀道:“洛阳王殿下幼时落水伤了身,不宜受冻,老臣观洛阳王殿下脉象,像是受寒了数个时辰,好在不甚严重,吃几副药,近日多喝姜汤便好了。”
未止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问题不大,可以解决。
太医留下方子后,顾辰非的侍从便去张罗着煎药。
未止看着顾辰非喝下药后,便打算不管他了。
顾辰非的事,远不如苏已临的消息重要。
未止和贺兰容渊准备去南郑侯府时,被人拦在承明宫。
拦人的,正是带着一群人的御前大总管赵忠。
“昭世子,陛下听闻洛阳王殿下有恙,担心至极,”赵忠委婉道,“陛下的意思是,洛阳王殿下大好之前,便留在承明宫养着。”
未止点头,养就养着吧,左右承明宫地方大,装得下一个洛阳王。
赵忠继续道:“昭世子您也是。”
“嗯?”未止疑惑。
赵忠看向贺兰容渊,问道:“陛下让昭世子照看洛阳王殿下……南郑侯和世子这是要出宫吗?”
未止识时务道:“南郑侯要出宫,我送送他。”
赵忠向身后的一群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们依次端着托盘进了承明宫。
未止瞥见托盘上好像都是珍贵的药材。
赵忠道:“这些是陛下赐给洛阳王殿下养身子的。”
未止道:“嗯。”
赵忠再三叮嘱未止一定要好好照顾顾辰非后,才带着人回去复命。
未止看向贺兰容渊。
贺兰容渊道:“你不出宫,我就不给你消息。”
未止恨不得拍死贺兰容渊。
这么无情的吗?
“昭世子止步,本候不需远送,”贺兰容渊一本正经道,“本候在王府恭候昭世子早日驾临。”
“滚滚滚,”未止气得直接关上承明宫的大门。
崇康帝此举,跟变相软禁她没区别。
关键是谁知道顾辰非什么时候能大好,难不成他病个十年八年的,她也得跟着在承明宫待这么久?
郁宁询问道:“主子,我们要怎么办?”
未止头疼道:“还能怎么办,好好伺候着呗。”
她的已临小宝贝,就不能懂事点儿,主动来找她么?
为了能早日出去,未止决定下血本,“郁宁,你去把已临之前做的通宣理肺丸拿给洛阳王服用。”
郁宁道:“三公子之前给主子的所剩不多了,给洛阳王用了,主子若是病了该如何?”
未止道:“大不了让太医开方子,赶紧把洛阳王治好送走,我就能更早找到已临,让他给我做新的。”
郁宁闻言觉得有道理,便把通宣理肺丸拿了出来,送去偏殿。
过了一会儿,郁宁回来了。
“怎么样了?”未止问道。
郁宁道:“奴婢去的时候,洛阳王殿下已经醒了,知道奴婢是奉主子之命送药后没有立刻吃,说是想先见主子一面。”
未止干脆道:“不见。”
如果不是因为苏已临的事,未止能在承明宫待几个月不出去。
顾辰非初入吏部,关系还没疏通好,若是太晚回去,更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急的,绝不会是她。
郁宁如实把未止的态度向顾辰非表露。
顾辰非沉默片刻,才道:“我之前送来的礼物,先生看了吗?”
郁宁想起之前未止随意让她处理的东西,她让人拿到库房了。
想到这,郁宁有些同情顾辰非了,站了一个晚上,结果什么目的都没达成。
“主子忙碌,还未来得及看,”郁宁道,“等主子清闲一些的时候,自然会看,洛阳王殿下还请宽心养病,莫要多想。”
顾辰非轻轻垂下眼帘,仿佛受伤的谪仙,俊美而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知道郁宁姑娘是在安慰我,先生根本就没打算看一眼我送的东西吧,”顾辰非微微侧脸,自嘲说道。
郁宁不禁轻声道:“洛阳王殿下想多了,主子或许不在意礼物的轻重,但都会一一看过。”
“当真?”顾辰非明亮的眼眸闪烁微芒,“我知道郁宁姑娘是先生最重视的心腹,如若可以,郁宁姑娘能为我在先生面前美言几句吗?”
郁宁犹豫不决。
顾辰非又道:“我知道为难郁宁姑娘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先生似乎讨厌我……我也知道先生待姑娘极好,平日赏赐无数,姑娘不在这些意身外之物,但若是先生对我有所改观,我定会重谢郁宁姑娘。”
郁宁道:“洛阳王殿下客气了,奴婢看得出您对主子的心意,实不相瞒,之前奴婢有为洛阳王殿下说过话,不过都不了了之……奴婢怕是帮不到洛阳王殿下什么。”
顾辰非感激道:“无碍,我先谢过郁宁姑娘了。”
郁宁回到未止身边后,一五一十将顾辰非所说的话告知她。
未止道:“他若是给你东西你就拿着,不要白不要。”
郁宁笑道:“是,主子。”
未止思来想去,发现她还是把顾辰非想得太简单了。
深思熟虑后,未止决定潜入偏殿,一探究竟。
处理好今日的公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未止不知道顾辰非武力如何,保险起见,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时才翻窗偷偷去了偏殿。
连郁宁都不知晓未止已经不在寝殿里了。
未止蹑手蹑脚绕到偏殿窗外,贴着墙听里面的动静。
除了偶尔传出的摩擦声,就只有顾辰非深呼吸时发出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有其它声音了。
有人进了偏殿,脚步轻慢。
如果听墙角的不是未止,很难注意到这个人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顾辰非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你去帮我弄一份能让我一直发热的药。”
未止差点没一拳砸碎墙面。
她就知道顾辰非这阴险狡诈的男人没这么容易打发!
来人二话不说,直接离去。
未止猜测此人应当是暗卫一类的。
如果真让顾辰非吃了那药,她要何年何月才能知道苏已临的消息?
未止回到寝殿后,一不做二不休,多派了几个人去偏殿守着。
翌日清晨,未止特意去了偏殿和顾辰非一起用膳。
顾辰非受宠若惊道:“先生早安。”
未止浅笑盎然,“洛阳王殿下好些了吗?”
顾辰非道:“好多了,辰非给先生添麻烦了。没想到父皇竟……”
说到崇康帝,未止总感觉他好像很想撮合她和顾辰非似的。
想到这,未止笑道:“洛阳王殿下,臣略懂医理,若是殿下放心臣,便让臣亲自为你把脉吧。”
顾辰非面上毫无破绽,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真挚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未止笑颜依旧,伸手搭上顾辰非的脉腕。
一会儿后,未止微微皱眉。
顾辰非这身子,不好好调养很容易气血不足,寒气入体。
“洛阳王殿下素日要少食寒凉之物,”未止松开手,“殿下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臣以为殿下午后便能离宫了。”
顾辰非骤然抓住未止收回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未止蹙眉,“洛阳王殿下,自重。”
顾辰非手握得更紧了。
未止感到疼痛,想甩掉顾辰非的手,甩了几下都没成功。
顾辰非墨玉般清润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勾魂摄魄,未止抬头看向他时,不禁一怔。
“先生,”顾辰非嗓音微微沙哑,带着蛊惑和忧伤,“辰非做错了什么?先生总是拒辰非于千里之外……便是死刑,也该有个具体的罪名吧?”
未止沉思。
顾辰非又道:“如果辰非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合先生心意,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改。”
顾辰非再次强调:“只要你说。”
未止很难说。
单说顾辰非这个人,其实相貌才华都是不错的。
生母卑微这一点不能算上。
顾辰非是皇子,皇族是至高无上的,他的兄弟诸如太子,宛陵王可以嘲讽他母亲的出身,她不能。
除此之外,顾辰非几乎没什么地方可以挑剔。
未止又不能直说,我觉得你居心叵测老谋深算怕被算计。
所以她只能偏过头不去看他,敷衍道:“殿下言重了,殿下是人中龙凤,臣怎敢逾矩。”
未止不看顾辰非是有理由的。
她怀疑这人在勾引她。
还好她定力强。
顾辰非讥笑道:“先生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从不肯给我一个答案。”
似乎是情绪低落的缘故,顾辰非微微松了手。
未止终于挣脱他的手,起身走到窗前。
朝阳的光辉照耀到她白皙如玉的面容上,美得惊心动魄,尽态极妍。
未止背对着顾辰非,冷声道:“洛阳王殿下,臣一直谨记臣子本分。倒是您,何必一再为难臣。”
“本分!”顾辰非冷嘲道,“先生不是普通臣子,本分什么的重要吗?父皇都不介意,先生又在介意什么?”
未止大义凛然道:“正是因为陛下厚爱,臣更要以身作则,明视尊卑,不逾越,不惹祸上身。”
顾辰非呢喃:“惹祸上身……在先生眼中,辰非是这样的存在吗?”
未止心想,现在知道了能否离她远点?
见未止久久不说话,顾辰非便知她默认了。
她避他如蛇蝎,视他的一腔真情为麻烦。
顾辰非第一次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在她眼中,他只是会覆灭她的一场野火。
她既不愿意,也不在意,更不会留意。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没有回应的。
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