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非前日便已命人租好了画舫,装饰是一众画舫中最华丽精致的,名为“夏月”。
这条画舫十分有名,据说在夏夜游行时,画舫上的雕花灯全部点亮,远远望去如同水中弯月。
一行人向岸边走去,到了之后,船家看到维鹰,以及这些衣着不菲,气度不凡的贵人,愣住了。
“船家,”维鹰出声道,“前日我代我家王爷租下的夏月呢?”
未止看了眼岸边停靠的画舫,显然没有一条配得上夏月的名号。
“这……”船家顿时紧张起来,然后跪了下来,“王爷饶命,夏月已经被人……”
顾辰非沉声问道:“是谁?”
“是……是馆陶公主,”船家颤抖道,“公主说和王爷是兄妹,要替王爷先取画舫……草民这才……这才给了公主的。”
顾清云见此情景,嘲讽顾辰非道:“五皇弟,看来馆陶没把你放在眼里呢。”
宛陵王得意地笑道:“四皇妹是嫡出,五皇兄只不过是贱奴之子,有什么可放在眼里的。”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未止咳了两声,众人才安静下来。
“我不管她是谁,”未止淡淡道,“也不管她是看不起谁,反正我只知道,因为她,我今日的好心情都没了。”
未止看向顾清云。
有一说一,这里最有资格管教馆陶公主的,自然是身为嫡亲胞兄的顾清云。
未止没继任帝师,不方便出手教训馆陶公主。
顾清云笑了笑,“先生莫气,馆陶不懂事,等会儿我会让她给先生赔罪。”
未止勾唇,“有劳太子殿下了。”
未止第一次觉得,带上太子殿下出行,似乎也不错。
别的不说,顾清云总是能护着她。
就冲这一点,未止都不好意思对他太过冷淡。
和未来的主君交好,对她有利无害。
“现在怎么办?”萧岂言问道,“总不能一直等馆陶公主从画舫上下来吧?”
依馆陶公主的性子,这种娱乐之事不玩上几个时辰根本不会罢休。
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
顾清云问道:“还有其它没有租出去的画舫吗?”
跪在地上的船家忙道:“有是有……就是太简陋,恐怕配不上贵人们。”
“没关系,能够坐这么多人就行。”未止想着等会儿就把画舫抢回来,现在租的画舫等于是给馆陶公主用的,没必要太好。
顾清云见未止没意见,又看向其余人。
除了宛陵王一脸不情愿外,无人有异议。
顾清云率先走上船家所指的画舫,其余人依次跟上。
最终宛陵王还是认命地也跟着上了画舫。
未止打量着这条画舫。
年份久远的画舫,多处掉漆,不过还能看得出来,起初这条画舫应当是十分漂亮的。
未止想,也不算委屈了馆陶公主。
据船家所说,馆陶公主比他们只早到了一会儿。
因此没过多久,未止便看到了传闻中的夏月,以及捧着一朵莲花一脸陶醉的馆陶公主。
夏月名不虚传,确实华丽非常。
馆陶公主身边,几名年纪稍幼的未嫁公主和一些贵女围绕着她。
未止不用想都知道那些女子都在恭维馆陶公主,不然那女人不能笑得那么得意。
据未止所知,燕王现在还卧病在床。
馆陶公主身为妻子,又是燕王受伤的主要责任人,还能有心情游玩,还真是心大。
顾清云走到未止身边,轻声询问道:“你也想要莲花吗?”
未止回头,看向顾清云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庞,仰靠在船壁上,忽而一笑,“太子殿下亲自为臣采摘吗?”
顾清云一手按在未止身侧的船壁上,靠近未止。
未止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先生,”顾清云低低笑道,“不知您想要哪一朵?”
未止这时才发现,顾清云今日所着的锦服上,绣着莲花的图样。
面无表情地推开顾清云,未止错身几步远离他,才道:“随便。”
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从哪儿学的毛病?
顾清云任由未止推开,什么都没说,心情似乎不错,开口唤道:“来人。”
候在一旁的东宫太监邢乙应声上前,“太子殿下。”
顾清云吩咐道:“把馆陶喊过来。”
邢乙应道:“是。”
邢乙走到离夏月最近的地方,尖声道:“太子殿下驾到,传馆陶公主觐见!”
邢乙的声音确实大,对面画舫上的人本就有些朝这边看来,馆陶公主不知道在看什么,原本笑意盈盈的表情变得很是愤懑。
“四皇姐,”六公主忧心忡忡道,“太子皇兄来了,怎么办……还有那个女人。”
“怕什么!”馆陶公主哼声,“瞧你那胆小样!”
说完,便提声道:“停船,随本宫去拜见太子皇兄。”
画舫停在湖面上。
由于时常有相识的人在此相遇,或邀人共行,或被邀请,因此这些画舫都设计成可以在两条画舫间架上木板用以作桥,方便游人相聚。
馆陶公主带着一众公主贵女走上顾清云未止所在的画舫,一一行礼。
馆陶公主随意屈膝一礼,“见过太子皇兄。”
其余人则恭敬许多。
“见过太子皇兄,五皇兄,六皇兄,苏先生。”
“见过太子殿下,洛阳王殿下,宛陵王殿下,昭世子,楚世子,南郑侯。”
顾清云摆出太子应有的威严模样,“免礼。”
未止听说过,馆陶公主和顾清云虽是亲兄妹,但关系也不怎么样。
“太子皇兄找我来做什么?”馆陶公主不悦问道,“臣妹正和皇妹们玩儿呢。太子皇兄一来,咱们都没兴致了。”
面对馆陶公主如此不敬的语气,顾清云没有理会,而是开门见山,“馆陶,本宫听闻你抢了五皇弟的画舫?”
馆陶公主身后的人有些不知道这件事,都以为画舫原本就是馆陶公主租的。
而知情的几位公主不是和馆陶公主交好,就是想讨好她,此刻都低下头去不说话。
“太子皇兄,话可不能说得这么难听,”馆陶公主冷哼一声,“本宫用他租的画舫,是他的荣幸。”
未止看了看顾辰非,发现他并没有露出难堪之色,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馆陶公主。
华皇后令顾辰非丧母,她女儿处处侮辱顾辰非。
这仇,还真不是一般得大。
“早先听闻馆陶公主最是跋扈,如今看来,传言诚不欺我,”未止凉凉开口,尽是嘲讽。
在场能帮顾辰非说话的,似乎只有她了。
在馆陶公主看来,她最大的敌人便是未止。
前有幼时争吵无数,后有燕王受罚之痛,馆陶公主每每看到未止都想撕了她。
“苏辰!”馆陶公主火大道,“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也好意思说本宫!不要脸的东西!”
未止愣了。
未止发誓,有生之年,说她不知廉耻不要脸的,只有馆陶公主一人。
问题是她干了什么事,能配得上这种措辞?
不止未止,其余人也被馆陶公主这一通毫无根据的辱骂听愣住了。
“啪!”
顾清云扬袖拂过,馆陶公主脸上出现鲜红的掌印。
馆陶公主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顾清云,“太子皇兄,你居然打我……我可是你亲妹妹啊!你居然为了这个贱女人打我!”
说罢,张牙舞爪地就要向未止扑去,“都是你!是你勾引了太子皇兄!啊……”
未止镇定地将馆陶公主一脚踢飞,落入湖中。
终于,解气了。
果然有的人,能动手就动手,动嘴纯属浪费口水。
几乎所有人目瞪口呆,被未止如此干脆的一脚吓着了。
馆陶公主在水中双手无章地扑棱着,大口大口呼气,“救命啊!救命……”
“公主!”
“王妃!”
“快救人啊!”
姜伊湄走到未止身边,低声担忧道:“不会有麻烦吧?”
未止懒懒道:“多大点儿事……死不了,放心。”
船上识水性的人第一时间内把奄奄一息的馆陶公主救了上来。
确实如未止所说,死不了。
馆陶公主不仅没死,除了虚弱一点,什么事都没有。
还有精力狠狠瞪着未止,放下狠话,“苏辰!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未止微微一笑,“臣等着,公主殿下。”
顾清云冷声道:“公主落水,为防伤寒,送公主回燕王府。”
六公主蹲在馆陶公主身边,难受地看向顾清云,“太子皇兄,这个女人害了四皇姐,我们应该把她交给父皇,严加处置。”
“顾婳,你陪馆陶回去,”顾清云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记得好好讲清楚原委,本宫倒要看看,父皇会如何处置此事。”
六公主咬唇,“去就去。”
顾辰非此时开口道:“夏月原本是本王租的,现在物归原主,至于这条,你们用来送四皇妹回去吧。”
众贵女面面相觑。
她们大多是长安本地的世家或官家千金,是不敢违抗洛阳王的。
最终,未止一行还是坐上了夏月。
宛陵王一直苦着的眉头终于舒缓了。
“苏妹妹,”姜伊湄皱着眉头,“我总觉得这事要麻烦……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未止摇摇头,“难得出来一次,若是有麻烦,不过早晚的事,还不如趁现在玩玩儿,也算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