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蒙、猫将军、朱厌三兽僵持着在这个镂空的体育馆一隅,从各种缝隙中吹进来的寒风灌满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微凉的寒风在他们中间游走飘荡,就像流逝的时间,无处不在。
白若紧张地抓紧了从坍塌的墙面中暴露出来的钢筋,她小心翼翼地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她瞪着眼睛一直在观察那只朱厌,赤红色的四个手掌就像刚刚浴血回来的勇士,这个大家伙可是天生的战斗机器,而且文献记载,只要看到这家伙,就会发生战争。
她的喉咙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发渴发干令她忍不住咕咚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点大,虽然还不至于会惊动几人,可这声音还是在她的脑子里炸开了,吓得她一把捂住了嘴巴。
朱厌抬起头在空气中闻了一下,又用力地喷了一口鼻息,它微微地张大嘴巴斯哈斯哈得喘气,似乎下一刻就要双手在胸前捶击一样,果然,下一秒,它猛地直立起来抬起双手在胸口捶打,发出仿佛能够捶烂一座大山的轰轰声。
卓穆安绷紧了脊背,四肢流畅的肌肉线条蓄势待发,他看了林愿一眼,眼角的余光扫了下角落里的白若,他们必须要把战场移开,否则白若会在这里受伤的。
林愿心领神会地抬起一只手舔了下手腕上的猫毛,既然要把猩猩引开,就必须要先做点小动作了,他看向朱厌,趁它捶完胸口放下手臂的瞬间突然出击,狡猾地压低了脊背缩小了身型。
朱厌眯起眼睛,它虽然庞大,却四肢灵活动作非常迅速,在林愿冲过来的时候就矮下半身,横向展开两只手像足球场上的守门员,试图要抓住林愿。
但是林愿早就做好准备了,他往旁边一撤,顺着朱厌的手臂爬到它背上,整个人挂在后面,一个成年人的体重还不足以让它压趴在地上,但猫将军的体重可能还会比人更重一些,他揪着朱厌的脖子用力地蹬了一下,把这只比人大不了多少的猩猩压矮了一截。
朱厌脚下的地面产生了细微的裂缝,像蜘蛛网一样朝四周展开。白若惊讶地看着那块地面,心想这些现象原来不止存在于动画片中,还存在现实里。
卓穆安一直跟在林愿的后面,他猫着腰从另一侧攻击,趁林愿还没被甩下来的时候就举起手摊开五指,迅速往前朝着猩猩的眼睛用力割了一道。
朱厌的反应很快,它原本反着身扒拉着林愿的两只大手在下一秒瞬间挡在脸前,硬是格挡下了卓穆安的半个爪击,它的脸上只有浅浅的一小道伤痕,手臂上却被穿过皮毛割破了血肉。
但实际上卓穆安和林愿两人就没打算一击得手,他们一个迅速撤退跑到体育馆的门口旁边躲着,另一个则从朱厌的背上跳下来也追上去,在跳之前还踩着朱厌的背用力蹬了一下给它踹了一脚。
一猫一龙站在门口做着攻击的姿态,胸口轻微起伏喘气,眼睛紧紧地盯住朱厌的动作,希望这只大猩猩能接受他们的挑衅。
白若眼睁睁的看着几人,两只手抱着脑袋捂着耳朵,刚刚这几个异兽的试探虽然看起来动作轻飘飘的,但落在地面上的动静却一点都不含糊,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从天花上掉下来砸在她头上的小石块。
她蹲在地上缩着四肢一动都不敢动,看着门口的卓穆安和林愿,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唇,胸腔里的心脏也咚咚咚地狂跳,她屏住呼吸替他们感到紧张,如果自己真的成为累赘了她一定会弄死自己的。
朱厌低下头舔了下手臂上的伤口,鲜艳的红色打湿了毛发,跟手掌一样的颜色面积越来越大,它喷了下鼻息,吹开了被血凝成一个结的白毛。
林愿站在门口侧着身挪了一步,作出瑟瑟发抖准备逃跑的架势,卓穆安则完全利用自己的皮肤优势,昏暗的黑色龙甲隐藏在门后面,像一条融入到环境里的变色龙。
朱厌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但它和普通动物不一样,这只猩猩的五官和眼神就像一个带着头套的真人,它有点谨慎,探索着往前挪了两步,在地上按下一个红色的掌印后慢慢地站起来。
卓穆安知道这是人转化的物种,说起来也算是经验,通过和狈的相处,白若三人已经能区分高智商动物和人转化物种的区别了,所以如果单靠这点小打小闹就能激怒它还是有点难度。卓穆安转动眼珠目测了下自己和门口的距离,五米不到,如果提上速度一秒就能窜出去,但是不能太快了。他轻轻地动了下手臂,故意让朱厌注意到他的动作,在朱厌看过来的一瞬间立即朝着门口冲刺。
果然,朱厌被吓了一跳,它在受了刺激的时候下意识学着卓穆安的动作和意图,也朝着门口跑去,强壮有力的四肢在卓穆安迈开脚的一瞬间就已经追上去了,林愿也反应过来马上向着旁边就地一滚。
朱厌注意到林愿了,却因为惯性暂时无法控制,没办法停下动作,在跑出体育馆到达大街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把他带出来了。朱厌这次是彻底被激怒了,它又一次直起上半身把自己的胸膛捶得咚咚作响。
卓穆安站在体育馆门口,他跑出来的时候注意了下方向,在将猩猩引出门口后就马上矮下身子转了个弯,闪身躲在体育馆旁边。
林愿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眼角落里的白若,又看了眼这个体育馆,确定可以暂时把人放在这后就也窜出去站在卓穆安旁边。
白若在角落里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慢慢地走向门口,她还是想看看这几人的战况。
……
天光日下剧烈的寒风携带着刺骨的寒意在这三只异兽周围打转,把这块碎石地面搅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白若躲在体育馆的门口,面前挡着歪扭的钢铁大门,她就在门口,探出脑袋看着外面的几只异兽。
林愿跳下体育馆门口的阶梯,站在卓穆安旁边看着对面的朱厌。朱厌呼哈呼哈地喘气,把自己的胸口捶了一次又一次的。
卓穆安不想等了,他绷起肌肉像一只利箭冲向朱厌,林愿则从他的身后绕到另一边,两人一前一后分开两个方向夹击朱厌,朱厌横起身子,一只手挡着卓穆安,另一只手挡着林愿,当两人冲刺过来的时候却突然闪身擦着卓穆安的身侧错开,卓穆安却被它从背面推了一把。
林愿好在晚了一秒到达没有被推开,他马上跟着朱厌偏离了一点轨迹抓住它的毛使劲往上爬,朱厌早就预料到林愿的意图了,这只烦人的猫总是爬到它身上和那只龙一起夹击。
朱厌高抬起手臂往后面抡了一拳,在即将落到林愿身上时,那只手就像有眼睛一样突然转换了个方向展开了手掌抓住林愿的脖子,把他整个人从背上抡到地面,像一块破碎的娃娃一样抓着扔向跑过来的卓穆安。
卓穆安却错开身子没有接住林愿,反而在林愿飞过来的时候一下子提高速度冲到朱厌面前一把揪住了它的肩膀,锋利的指甲深深地插进肉里,在朱厌抬起脚踹他的时候头一弯就顶着龙角刺向朱厌的脚掌。
鲜血在两人中间炸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巨大的嘶吼声,朱厌是真的感到痛了,它跌跌撞撞地往后栽倒,卓穆安插进它肩膀上的指甲和从脚底插进去从膝盖冒出来的巨大龙角在它倒下的瞬间抽了出来。
白若不忍地闭了闭眼,她站在体育馆里面,隔着这几只异兽将近十米远,看见朱厌被卓穆安刺穿的一瞬间差点呕出来,甚至还有心理作用觉得膝盖生疼。
……
林愿被朱厌扔在地上砸了一下,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刚刚被这只猩猩砸那一下应该是把肋骨砸断了,胸口疼得让他只能佝偻着护着胸膛。
卓穆安站在猩猩前面剧烈的喘气,朱厌残留的血顺着龙角流下来,淌在漆黑的龙鳞上给他增添了点阴狠的感觉。
朱厌的两只手撑在地上拖拽着两只脚不停地后退,它的左脚被卓穆安的龙角捅了个对穿,鲜血从伤口上顺着小脚留在地上,又被它自己在地上拖拽出一地的血污,它慌慌张张地看着卓穆安,像是难以维持兽型般抽搐了几下。
林愿看着地上的朱厌咬紧了牙关,他绷着下巴带着怒气挥着猫爪冲到朱厌身前,他踩着朱厌的伤腿高抬起手用力往下一划,把猩猩的整个膝盖骨都削下来了,朱厌疼得整个都弹起来抓着林愿的手用力地打到一边,林愿被它又一次抡到地上,朱厌马上扑上去把林愿按在地上疯狂地捶打。
林愿抬起两只手挡在面前格挡,朱厌只捶了两下就被卓穆安冲上去撞开了,他甩了甩手,感觉骨头可能又裂了,而原本刺穿了脚这样削弱朱厌它理应恢复人型的,但朱厌一直死撑着不肯放弃兽型,宁愿把自己拖的精疲力竭。
卓穆安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天空中突然阴沉沉地聚起了浓厚的乌云层,盘旋在朱厌的上空,林愿就地滚到一边不停地喘气,卓穆安用力地压着朱厌,把猩猩使劲地压在地上。
朱厌被压得趴在了地上,卓穆安踩在它的身后,朱厌挣扎着突然听见头顶有阵阵轰隆隆的雷声,它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在地上翻了个面,卓穆安冷不丁被它推得一个踉跄朝着上空大声地吼了一下,轰隆隆的雷声随着闪电劈到了朱厌的身上。
林愿跑到体育馆门口扶着门框使劲喘气,胸口断掉的肋骨疼得他快疯掉了,那只朱厌是真的折磨人。他抬起脑袋看向那只朱厌,发现在雷声打下的时候朱厌一直盯着卓穆安,流露出来的眼神错愕又阴狠。
闪电过后,朱厌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它浑身疼得连喘气都不敢用力,却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朝着天空卯足了全身的劲儿大叫了一声,猩猩的吼声穿过所有障碍物传遍了这个小镇。
吼声过后,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白若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朱厌。
“很奇怪,它一直看着你。”林愿佝偻着身子坐在体育馆门口,看着卓穆安大喊了一声。
卓穆安没有说话,因为他也看见了,那个眼神非常诡异,好像他做了某些事情惹得这只猩猩对他记恨上了一样,怎么说呢,就像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兄弟居然是杀父仇人一样。
白若慢慢地从门后走出来,她小心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又看向那只胸膛微微起伏着的猩猩。
“这是只朱厌,只要见到它就会见到战争。”她的话轻飘飘的,却在林愿心里敲了个响。
“战争?”
林愿眯着眼睛看向房子四周,原本空无一人的体育馆外围,突然来了许多的幸存者,他们有的是搬运伤患的工人,有的甚至就是伤患,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都围拢过来,将白若一伙人和朱厌围成一个半圈。
卓穆安和林愿还来不及转化成人形,一只站着的计蒙,一只坐着的猫,两人一站一坐在体育馆门口茫然地看着这些像丧尸一样聚拢过来的村民,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带着一股莫名的光,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朱厌,嘴巴里念念有词,呢呢喃喃的。
就在白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那群村民却突然跪下来朝着地上的朱厌跪拜,就像一种奇怪的恐怖仪式。白若看向那只朱厌,后者正闭着眼奄奄一息地苟活着,却始终不肯转化成人形。
“有点奇怪……”白若说了一声。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他指着卓穆安。
“就是这个人!他杀了我们的猴神!还杀了我们的亲人!你们大家都看到了!那朵乌云就是证据!是他招来的雷电杀了我们的同胞!”
白若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群居民就像得了病的疯子,恶毒的眼神盯着他们,一个个像吃了激素一样疯狂地朝着他们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