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转过头来,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
愣了一会儿,阿魏也认出了是谁,立刻握住那位同事的手,激动地紧紧抓住。
在两人各自惊叹、互相寒暄了一番之后。阿魏听说那位同事准备在喀纳斯再住一晚,便盛情地邀请到他家去吃晚饭。
“新疆的羊肉,抓饭,烤包子,喀纳斯的冷水鱼,很好吃的。我马上打电话叫我老婆准备。我老婆是维吾尔族人,做了一手好民族餐。”
在阿魏家里,坐在榻榻米上,两个人都盘着腿,两个人再次表示了惊喜,阿魏兴奋得那夹死蚊子的皱纹一道接着一道地闪现。
房间并不大,两室一厅,四个小孩一间,阿魏跟他老婆一间,家里的摆设和家具也不多,简单质朴,都是一些日常用的。
“我现在就在当地的医院做一个普通的医生。你呢,贾雨纯,你还好不?”阿魏有点腼腆,不好意思道。
“都还好。我们的医院也很好。都三甲了。”
阿魏告诉那位叫“颜俊”的同事,其实在他出发的时候,还是想回原来单位工作的。
当一个黄昏,阿魏第一次来到喀纳斯湖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喀纳斯湖的清澈、美丽、绵延、悠长,就像生命一样生生不息。阿魏第一次激动地说道:“你可能无法想象,水对新疆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就像母亲的**一般,神圣而美好。”
阿魏停了一会,想了一想,说,那个时候,晚霞染红天边,最后一抹斜阳里,草滩撒欢的羊群,河边嬉戏的马驹,还有甩动鞭梢互相打招呼的牧人,炊烟升起,都涌现出了一圈祥和暖意的金色。
还有那夫妻树,它们并肩而生,一棵青翠依旧,一棵却金黄亮眼,相映成趣,丝毫不让人感觉孤单。
其实,一个人就跟一棵树一样,命运把你抛在哪儿,就在哪儿生根落叶一辈子。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好像五脏六腑、七经八脉瞬间被打通了一般,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心境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我当时就跪在地下,一阵激动,激动得流下了眼泪。我当时就想,我是为这片土地流泪。顿时,我就像获得了无限自由,就像回到了土家的吊脚楼。
于是,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余生就在此度过。
“听说你还去了中亚几个国家,还去了印度?”贾雨纯问道。
“是的。佛往东来,我向西去。”
“你当时怎么有决心有毅力走那么远的路,心中没有负担吗?”
“当你整个人轻若鸿毛,轻若飞扬的尘埃,轻若明日即将消失的东西,这个时候,你还会去想些别的嘛?”
在那个黄昏以后,没花几天的时间,阿魏就在当地的一家公立医院找到一个工作。
后来认识了他的妻子,夏木。结婚生子,过得挺满意的。
“离开大城市,失去体面的工作,失去那个令人羡慕的领导职务,你就从来没有后悔过?”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那只是在行走‘丝绸之路’到一半的时候。越到后来,反而越不后悔。”阿魏准备讲开来。
他说,在这里,有我的孩子,有我的夏木,有悠长的喀纳斯湖,有一生相依的“夫妻树”。我有劳动的双手,挣得虽然不多,但还能维持生活,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如内地,医疗人才更是缺乏,医院几次动员让我做院领导,我都推辞了。我想腾出更多时间来治病救人,陪家人,写东西。
玄奘西游有了一部《大唐西域记》,我也想写一部我自己一路走来的东西。聊作此生纪念。
贾雨纯接道:“如果需要用得上我的地方,那就随时通知。”
一边说着,两个人互存了电话。
第二天,贾雨纯就离开了喀纳斯。
之后,他跟阿魏联系不是很多,间断性地联系过几次。
又一次偶然,贾雨纯出差魔都,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叫着黄世仁的医生。于是,两个人相约晚上吃一顿饭。
临到吃饭的时候,黄世仁改了主意,邀请贾雨纯去品酒,饭哪里都有吃的,现在的人不缺饭局。况且,人到中年还是要注意下饮食,晚饭可以不吃主食。品酒就不一样了,可以边品酒边聊,吃点点心。
黄世仁特别交待,不,用他的话来说,是建议。对,就是建议。黄世仁建议贾雨纯不要带任何其他无关人员,这样,他们俩可以好好聊一聊,畅谈一下。
至于怎么理解和把握这个“无关人员”,他并没有说什么。
黄世仁郑重地说,红酒是不愿意受打扰的。他也如是。
品酒的地方是一个地下酒窖,布置豪华气派,设计典雅高端。贾雨纯在品酒房间的墙上看到一幅张大千的画,还有两幅齐白石的作品。
不知道是不是真品。
黄世仁介绍说,很多电视剧和电影的场所都在这里取过景。但并不影响它的高端奢华,反而更加提升了它的知名度。现在很多成功人士都愿意选择在这里定制私人红酒,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个人品味。
黄世仁获得了博士学位,成为了院长。贾雨纯向他举杯庆祝。
在红酒的催化下,两个人聊了很多,其中有很多叙旧的,有谈人生、谈子女的,有谈以后打算的。
甚至还聊了下对艺术的看法。黄世仁还谈了对红酒的看法。他说,红酒风味迷人,不仅是社交的催化剂,也可以让你的内心平静。而酒窖可以让红酒变得更加灵动和多样,如同在酒中成就事业,也在酒中品味人生。
消磨了很长时间。
黄世仁的妻子,一个穿着高档、身材苗条、样子讨人喜欢的年轻女士起身道,你们两个老同学很久没有见了,多聊聊,我回家照顾两个顽皮的孩子去了。
看着黄世仁的妻子挎着一个很“硬货”的包包离场了后,贾雨纯笑着道,你今天的生活真是好,家有娇妻,五子登科,什么都有了,跟我们在医学院读书时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那个时候,在我们心里,如果能在学校附近的米兰咖啡吃一顿西餐,那都认为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倍有面子。你看看,今天,我们竟然能坐在这里品着红酒,说着天下事,说着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真是托你的福。
黄世仁谦虚着说,学生时代都是穷的。老同学见面,没有必要说‘托谁的福’。大家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