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锐和父亲道别之后,直接去了母后林妃所住的章华苑,自己的妹妹韩聚回都城之后就和母亲住在一起。
这时大雪已弱,不少宫女在花园打扫着积雪,穿过一处假山之后,远远看见树木间一个穿着鹅黄色披风的女子在伸手逗一只黑色的小狗。
好多年没见,小妹还这么贪玩。
韩锐用食指和中指在唇间吹了一尖脆的口哨,那只黑狗耳朵一耸,立刻飞窜了过来,把韩翠吓了一跳。
她不禁回头展颜一笑,小跑过来,对着韩锐甜甜叫了声,“四哥。”
韩锐摸摸她的脑袋,“多年没有回宫,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这是我的家呀。”
韩翠轻吐一口热气说的,眼睛不由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如果自己不是韩国的公主,那么应该在自己的故乡长长久久的和家人朝夕相处,何至于在异国他乡受气?
韩锐看出她眼中的深意,目光怜爱的脱口而出,“小妹,现在你想做多久就住多久,四哥保证。”
“多谢四哥!”韩翠破涕为笑。
自己的四哥现在是太子,将来就是韩国的国君,掌一国大权,有他这句话,让韩翠心里踏实了许多。
兄妹二人沿着花园小径,一路谈笑着,来到一个五角小亭坐了下来,亭外荷池里枯萎的荷芰看起来十分萧索,却也有一种凋谢的美丽。
“听母后说,你今日去见了公仲侈,还带去了两份厚礼?他的反应怎么样?”韩翠静静地问道。
“小妹放心,他是只老狐狸,应该分得清什么是重,什么是轻,你无需操心。”韩锐好言安慰道。
韩翠沉默地点了点头,又带着一丝忧色,开口道,“四哥,小妹这次回来,以后的婚事想自己做主,母后也答应了,若是下次君父逼我,四哥,你可要替我说话,否则小妹要么一死,要么一走,这家也再也不是家。”
她语气轻柔,眼神坚决。
韩锐闭了闭眼,睁开眼之后,直视妹妹眼睛,同样以坚决的语气说道,“小妹放心,有四哥在,就算君父要逼你,我也要他收回成命!”
韩翠站起身,扑入韩锐的怀中,哽咽地哭了起来。
作为公主的贵客,苏秦和孟胜被安排住在新郑最好的驿馆之中。
每日有专人伺候,餐餐山珍海味,才住了两三天,苏秦下巴都圆了,感觉至少胖了10斤,结果经常被孟胜打趣。
孟胜住在这里,倒时常发呆走神,有时还会吃吃的笑,这种状态一下被苏秦发现了,知道这家伙动了春心,一猜就知道他爱上了韩国公主。
不过自己心中也有个公主,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两个人有时在对视之间,都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公主传来来消息,明日韩威侯将在朝会之中,亲自接近自己,所以一大早苏秦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奋笔疾书。
游说当世君王,当然要做好十足的准备,针对不同的人要准备不同的说辞,根据史书记载,韩威侯此人性格比较保守,做人做事缺乏魄力,守成有余拓力不足,而根据鬼谷先生交给自己的心法,对此人游说的重点自然是,极力恶化他所处的环境,让他所拥有的现状随时都可能失去,如此一来,再没有魄力的人,也会硬生生逼出一股锐气,因为如不改变,他将无法维持过去。
中心思想确立之后,那么在细节上,苏秦写起来就行云流水,写完之后自己通读了一遍,也甚感得意。
这时一个小吏进来通报,说有一个叫颜率的中年文士,登门求见。
颜率?
苏秦一阵恍惚之后忽然记起来,他之前看过战国策,在韩策似乎有一个叫颜率的人,据说也是口才留名。
他并没有急着打发小吏出去,而是问道,“范兄,这人是什么人?”
“颜先生,是相府的门客。”小吏范春恭恭敬敬的答道,他年约20出头,看苏秦的眼神充满了羡慕,显然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苏秦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原来是相府门人,看来今日这个下午会很有趣。
不多时,范春将一个面白无须衣着朴实的中年人请了进来,又恭恭敬敬的倒上两杯热茶。
“苏秦见过颜先生。”苏秦不等对方开口,先上前一步拱手施礼。
颜率赶紧含笑回礼。
二人分主宾坐下,颜率环顾四周,看见了窗前一个高脚瓷瓶里斜插的一支粉红的腊梅,他不由站起身走过去,啧啧欣赏了一番。
苏秦也起身相陪,颜率看着花,他却悄悄打量着颜率,此人神情落拓,举手投足间一副林中高士模样,这股俊逸之气,让苏秦身不至而心向之。
二人重新落座之后,苏秦恭敬的开口道,“不知颜先生大驾光临,对小子有何指教?”
颜率低下头,吹了吹手中的热茶,声音随着袅袅的茶气漂了上来,“苏贤弟年纪轻轻,便是君王之间的座上客,真是令颜某好生钦佩。”
苏秦笑而不答,对方不是那种阿谀奉承之人,但自己也不必过于自谦,且听他的下文如何?
苏秦的沉默,让颜率暗暗称奇,眼前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言谈之间,却如此淡定自若,果然是个俊才。
“严先生有话请讲。”苏秦道。
“好,那颜某就不拐弯抹角了,苏贤弟这次来韩国,是来说服韩侯与山东其他五国结成同盟共抗秦国,是也不是?”颜率开口道,目光犀利。
苏秦点点头,“正是。”
“那颜某想问一下,苏贤弟你对韩侯了解多少?又该如何去说服?”
苏秦沉声回答道,“我刚来韩国,对韩侯的了解,一是通过公主,二是通过街坊市井,从宫中到民间,基本上有一个大体的了解,他应是一个守成之君,为人沉稳作风正派,倒也算是一个明君,不知在下说的对否?”
颜色低下头,轻轻喝了一口茶,然后看向苏秦,微微一叹,“苏贤弟,这只是韩侯的表面,他的另一面,其实据愚兄判断,韩侯并非是个守成之主,乃是一个中兴之主,只是目前碍于韩国地小人稀,无法施展罢了。”
“哦?”
苏秦不由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