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停满了丰臣秀吉海军的鸣梁海峡,再一次被填的满满的,从东海斜照过来的阳光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船,风帆在劲风吹动下猎猎作响,雄伟的战舰把海平面都遮黑了一块。
然而,雄伟这个词只是对明军舰队来说的,至于李氏朝鲜的水师,就一个字,矬
作为主力的李朝军板屋船才三十三米,高度才是毛珏北洋战舰黑珍珠号的一半,甲板上装青铜火炮二十门,之所以得这个名,全是因为船中间挨着那矮的可以的风帆边上,一个类似指挥亭那样的屋子,蜈蚣一样的船桨自下层船厂伸出。
别说,这船还真和毛珏在后世看过的电影明梁海战差不多,只不过那青铜炮的口径,对于电影里李舜臣几炮轰趴下一条倭船毛珏是真不信。
一条板屋装载百人,这样的战舰有一百多。
另一种则是后世高丽人吹嘘的快堪比宇宙飞船的龟船了,这玩意比板屋船还矬,底盘更低,没有甲板,头上被包铁的船板遮蔽的结结实实,上面还钉着尖锐的黑钉子。
这船也装备同样的青铜火炮,船首是平的,一个龙头龇牙咧嘴的耸立在船头,可配合这么一个身子,怎么看怎么都有头的意思。
这样的战船只有十来条,那模样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一时间,毛珏对于自己的大帆船,自豪感还真是前所未有的高。
不过都说人矬志向高,这李氏朝鲜水师统帅李山海就是如此。
“明军是来援我朝鲜的,有大明皇帝的命令,就得听我指挥”
橡木做的沉重大桌子,这高丽书生一张老脸涨得跟猪腰子似得,狠狠一巴掌拍上去,龇牙咧嘴翘胡子,恶狠狠的叫嚷着。
看着他这副模样,毛珏的嘴都是禁不住咧了咧,不是为他的话,而是为他的手,船上颠簸,这尾楼的船长室内家具全都是加重加沉的,尤其是这椭圆形的大会议桌,桌板就有拳头厚,他这一巴掌下去,不把虎口震裂了,就算他妈给他生的结实了。
就算他这么表演了,铁义军却是还不买他的账,那头研究着毛珏柜子里放的,钱曾从江南给他带回来的洋酒,孔有德是满是不屑回头哼哼着。
“你是哪个窟窿眼儿冒出来的孙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你懂兵法吗?你会打仗吗?你们李朝都是我大明的属国,当然也得我家将爷指挥全军了!”
“就是,就你这鸡都杀不动,晚上睡觉你不动你老婆动的身子骨,还是在后头算算钱粮,等着我家将爷得胜之后,给我们写报功簿的了!”
简直是一丘之貉,趁毛珏不注意,拧开那瓶子朗姆酒喝了一口,一咧嘴又给放了回去,耿仲明是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话可太缺德了,也想跟着说话的文孟是干脆乐出了声来,庞大海这货则是依靠在旁边沙发上一副葛大爷瘫活不起那样,手还在那儿似乎空扶着个女人,口中小声嘟囔着慢一点什么的,剩下那些千总守备和毛珏没那么近,也不敢太造次,一个个忍笑忍得老脸通红,至于会议桌子另一头那些李氏朝鲜的文武两班将领,有的也是气的脸如猪肝,有的则是忍笑的直哆嗦。
上次就没个好印象,这次这李山海更是气的差不点没心脏病犯了,胸口剧烈的呼哧呼哧几下,这才勉强保持住风度,没当场张口骂娘,脸阴沉的想要下雨那样,死死盯着毛珏。
“毛将军,这就是贵军的答复?”
“差不多吧!”
上眼皮下眼皮一合,毛珏漫不经心的说着。
开玩笑,两万人马打两千多倭寇,能让眼前这位大爷打输了,他这手中比张春还不如呢!毛珏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找刺激的。
更是火冒三丈,伤疤没好就忘了疼,这李山海又是一巴掌狠狠拍下了桌子上,在毛珏被他“吓唬的”嘴角直抽中嘶声力竭的咆哮着。
“毛将军,别忘了大明皇帝的命令,你就不怕本官上书弹劾……”
“阁下去啊!”
毛珏也有点不耐烦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动不动告家长?翻着白眼,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阁下尽管去上书弹劾,本将这头就先带着部下回皮岛了,等那头朝廷来了严令,说我毛珏毛承祚必须要给你们李朝当牛当马当炮灰,不然砍脑袋,到时候我再回来,李大人你看如何?”
李山海瞬间噎住。
东江军陆战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内麟山之战,高丽兵打了三天发起二十二次进攻没打下来,毛珏仅仅冲了一次,寨子就下来了。
这三月份开海了,他不进攻倭寇就进攻了,毛珏这功夫拍拍屁股一走,凭着他的一万三千多高丽水路军能不能把济州收回来还真是两说,一但战争拖延的旷日持久甚至战败,不仅仅他倒霉他身后的南人党都跟着倒霉。
“这么样吧!李大人”
这趟是来赚钱的,毛珏也不想太难为这块茅坑里的石头,蹭自己一身多不合算?哗啦一声把李元翼给的地图在长长的会议桌上一摊,指着面积颇为不小的济州岛,手指头伸手在上面画了个圈。
“倭寇主要汇聚在济州城,他们的舰船停泊在附近的深泉港,想要夺回济州,就必须现在海战击败倭寇水师这一战我军舟师攻倭军东北角,李朝水师攻西北角,先把倭寇水师在这儿吃了,省的他们逃跑。”
“海战打完了,打济州城时候,我军作为先导,贵朝大军支援即可,到时候军功李大人你想怎么报就怎么报,只要之前与我军谈好的条件,一枚人头三十两不变就行,咱们各打各的,你看如何?”
这个条件李山海还真是没什么毛病可挑,吭哧了好一会,他才满脸阴郁的哼哼一声。
“明军只能杀戮倭寇,不能杀戮我朝良民来杀良冒功”
“切,你当我们将爷是什么人老子的刀,还不屑砍你们高丽人软的跟小鸡子似得脖子。”
论智商,文孟都比这李山海高一点,伸手把腰间匕首拍在了桌子上,又响又硬的声音中,他是恼火的叫嚷道。
“但愿如此”
谈到这儿基本上是谈完了,也可以算是谈崩了,老脸拉达着,甩着衣袖,李山海带着李氏朝鲜文武两班,一个个傲然的跟山鸡那样昂着脑袋走了出去,看着那镀着清漆的实木大门被关上,又揉了揉脑门,毛珏是有点腻歪的歪了歪嘴。
“李元翼那个老东西不来,派这么个刺头来和老子掰扯,他就不怕济州给他闹出点什么事儿来,把他老底儿给泄出来?”
“那位李大人怎么不在乎,全州李家派人来解释,李元翼风寒发作,不能随军,估计这一个冬天给这位老人渣也是急得够呛让这位愣头青来,也是没办法。”
对于这个曾经给倭寇当内应,出卖自己国家的老人渣,阿德蕾娜是明显没有好感,很职业秘书的抱着几本战图,她也是不屑的撇着小嘴儿。
就在这功夫,几个还没走的爱将却是在窗户边上拍着手,哈哈笑成了一团,文孟这货笑的肚子疼,还在那儿喘着气嚷嚷着。
“将爷料事如神这老家伙果然甩手了,哈哈哈”
这战舰尾楼可够高的,站在上面向下眺望,马赛克玻璃窗户看的一清二楚,刚登上自己的板屋船,那李山海的脸色就变了,刚刚拍桌子的右手夹在了裤裆里,整个人跟大姨妈来了那样,龇牙咧嘴的堆萎在了板屋中的椅子上,也是趴在窗户上看着这一幕,毛珏也是好笑的抽了抽嘴角。
…………
似乎文人都是急性子毛珏这才到珍岛,连船都没下,仅仅休整了半天,这李山海已经下令出兵了。
和当年壬辰倭乱正好翻了过来,当年丰臣秀吉的水师先拿下的济州岛,以此为跳板,狂妄的向整个大陆伸出了魔爪,在鸣梁海峡,李舜臣给以了他们迎头痛击。
今个,却是李氏朝鲜势大,浩浩荡荡上万大军,去打不知道只有几千的倭寇,从鸣梁海峡打了过去。
和大凌河之战差不多这些文官也真是缺乏战场常识,如果毛珏来指挥这场战争,他至少会先侦查个三五天,可这位的情报还停留在济州牧逃回来所带的那个阶段。
不过老话说的好,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反正李山海打头阵,毛珏水师仅仅在后头敲敲边鼓,他愿意多死人,毛珏又不是他爹,管他呢!
卖水果的都愿意把好的放在前面招揽生意,今个出兵也是来了个反串,一大早晨,鸣梁海峡就响彻了高丽军那呦呦长鸣的牛角号,六条为一个横列,一个个矮子那样的板屋船扯满了帆,神气的冲在了最前面,一排排的船桨排开海水,那模样就如同成群的蜈蚣搬家那样。
尽管毛珏的风帆战列舰庞大沉重,论速度居然比这些小船还要快捷几分,差不点没撞到殿后的龟船屁股,毛珏不得不下令降下一半的帆,这才勉强和前面保持了点距离,巨舰掀起的水波晃得那些龟船跟老乌龟似得,里面叮咣作响,明显传出来高丽人的叫骂声,而文孟这厮则是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一面骂着一面裤子一脱,哗啦哗啦居然给底下的龟船来了泡热的。
听着水手们粗疏的大小声,毛珏是无奈的晃了晃脑袋,又端起了望远镜。
今个的海雾可不少,随着太阳升起,朦胧一片的,偶尔有海鸥穿过浓雾,才把果冻一样的雾气划开点光亮,大约航行了一个多时辰,太阳愈发的升高,这雾气也就散了,西南面,一个大岛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
李山海没做功课,可人家倭寇却做了,真怀疑它们在李氏朝鲜中还有内应沿着济州城的海岸线,同样密密麻麻的倭国战船早已经在海面上布下了阵势,一条条船上,橘黄色一根油条下放着三根鸡蛋的家徽旗帜显得格外显眼,而且与上一次乱哄哄的倭寇军不同,这次毛珏望远镜中明显看出了一股子正规军的味道,高耸的倭国关船上端着长矛,铁炮的倭军严整的侍立着,哪怕是船随着海浪颠簸,他们居然岿然不动。
浑然没有把眼前的倭军放在眼里,底下,李山海也是毫不示弱下令展开阵势,又是旗帜飞舞,牛角号吹拂,最慢的龟船被调到了最前头打头阵,后面的板屋船也像是巨大的仙鹤那样展开了翅膀,终于收起了望远镜,毛珏是猛地抻了抻脑袋。
“今个有的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