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寂初此次决定先回姜府另有深意,她心中对于叶筠茳的手书尚有疑问,凌靖尘在南川的时候告诉过她弦月山庄庄主的身份,所以她对于夕染会盯着她哥哥的行踪,并能够从战场上救出他尚且还不觉得十分奇怪,令姜寂初真正想不通的是她哥哥为什么会一直寻找子桑晏。
前不久的那个不明身份的男子也曾经想要找寻子桑晏这个人。
这个突然出现在大家眼中的人究竟在什么事情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这一切姜寂初都不得而知。
华青墨走后,姜寂初吩咐步千语又从秋绵斋买了几包精致的糕点,结果回到姜府尚未踏进姜卿言与凌雪娴的庭院,就听下人禀报说安国公府世子在府上作客。
姜卿言没想过姜寂初会突然回来,正好上官谦前来与他商议之事涉及到了她,他叫人把大小姐请来他书房,刚屏退了一旁添茶水的下人,就看到姜寂初亲自端着分盘装好的点心进来,再次关上门后由步千语亲自守在房间外,她笑着说道:“师兄今日来的正好,这是秋绵斋刚做的糕点。”
上官谦尝了块点心之后,也没有刻意避着姜寂初,而是继续他们原先闲谈的说道:“如今瑢王与皇后如日中天,睿王妃的去世可以说是削弱了睿王与顾家的联系,但他这些年在军中的威望依旧,相信瑢王不会坐以待毙......至于陛下对于睿王的态度也是模糊不定。”
姜卿言如今已经彻底看清了朔安局势,他分析着说道:“凌靖安归来后充分利用了梁皇后这些年为他铺好的前程之路,梁家沈家加上工部的韩弼之,已经与瑢王凌靖安绑在了一起,而睿王与宣王则依旧牢牢地握着军中与兵部刑部的人脉与威望,以静制动。”
这些东西姜寂初平日里也有耳闻,但她有些奇怪的说道:“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却是晋王殿下,仔细想想他并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立下过军功,甚至很少办过什么三省六部的差事,却成为了年轻最轻而获封亲王的皇子......我大熙一向重视武德,所以兵将的地位一直胜过言官,晋王没有战功,居然什么都得了,陛下的心意岂是我等能够随意揣测的?”
姜寂初这些话没有错,早年的安国公上官严诚也是因为立下赫赫战功才被封侯的,并不是敬平长公主的缘故。
上官谦却戏谑的吃着茶点笑着说:“听你这语气,就好像忘了晋王是你姑姑的儿子一样,还替那三位殿下抱不平呢?”晋王凌靖渊因为姜贵妃的缘故与中书令姜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这一层关系倒是叫姜寂初有时候会忘了。
听到上官谦的话,就连姜卿言都忍不住笑了,不过他立刻反应出了之前忽略的一点,大熙中书令作为文臣之首,姜家的立场也是尤为重要的,凌靖渊虽然与凌靖尘关系最好,但那也只是停留在私交,并没有上升到党争立派的地步。
“卿言,你在想什么呢?”上官谦见姜卿言皱着眉头,又看了看姜寂初,显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哥哥为什么一直端着茶杯不说话。
“家父对于党争一向置身事外,我不知道他的想法,做不到像你一样背水一战。”姜卿言原先在军中一直都是跟着睿王凌靖毅的,难免有人将他看作睿王的人,但是父亲姜绍始终没有给他明确的态度,原本他以为这次回来后,他父亲会与他推心置腹的谈谈,可过了三个月依旧无果,父亲位高至中书令,若他父亲真的决定中立,一心效忠陛下,则他身为人子不能为了一时情义而辜负父亲期望。
“我明白,令尊是陛下近臣。”
这种朝中之事,他们两个不想瞒着姜寂初,因为接下来的内容,她实在是逃不开了,上官谦说道:“眼下睿王府无正妃,过些日子皇后定然会以嫡母的身份,向陛下举荐贵女为睿王续弦,前几日家母进宫与贵妃叙旧的时候,听闻皇后召了谢氏姑娘进宫在身边教养。”
“先太后母家?”姜寂初自然知道京都第一名门谢家的渊源。
上官谦继续说道:“我们猜测,皇后将来或许会把谢氏嫡长女推荐给睿王,想要试探陛下的态度,如果陛下应允,那么说明他还在立储之事犹豫不决,谢氏贵女自然是配得上睿王,这也算是给足了睿王面子。但若是陛下放手让睿王自己选,那么足以看出陛下的偏向了。”
“让睿王殿下自己选?那他会选......”姜寂初突然停下了言语,她望着两位兄长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朝中党争之事要她个姑娘家在一旁听着。
睿王难道会选她吗?
上官谦虽然不忍,但他只能陈述事实:“寂初,别忘了你是中书令的嫡女,安南将军的亲妹妹,姜贵妃的亲侄女。”
姜寂初想都没想便激动的脱口而出,就连上官谦都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样子,“不可能,我与睿王素不相识,眼下王妃新丧,就算有什么也不会那么快的。”她的话越说越没底气,若是有心之人谋划在侧,谈何早晚呢?
娶了文臣之首的女儿,相当于掌握了朝中很大一部分文臣的舌头;而姜卿言战功赫赫,又是三公主夫婿,手握军中重权拜将封侯指日可待,若能够娶了他妹妹,简直是如虎添翼。
宫中姜贵妃最得圣宠,若能够与姜家结亲,则晋王府必将与他们同心,届时有晋王妃的关系在,南川舞枫必定能够助其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姜寂初突然找到了关键的一点,那便是南川,她去过南境战场,那里是三国交界,南川守将舞枫何其重要,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说道:“姑姑有她自己的儿子,舞氏再好也是晋王的正妃,他们未必会全心全意襄助睿王,若是陛下中意晋王,那姑姑会舍弃自己的儿子吗......再说,这一切都是我们三个人的猜测,猜测而已,有几分把握呢,是不是哥哥?”
姜卿言虽然更愿意相信这一切只是他们的猜测,但事实摆在眼前,“寂初,瑢王府的人已经监视姜府多时了,方才的话咱们都能够想到,你以为瑢王想不到吗?虽然最近那些人都撤了,可是不能否认瑢王的心思。”
他说这些并不是想让姜寂初担心,他只是不赞成姜寂初成日里乱跑,如今婚姻之事虽然毫无头绪,但也是终有一日也是会摆在眼前的事情,他就是想敲打她几句而已。
姜寂初却突然想起今日在秋绵斋后巷发生的事情,现在已经全部解释通了,原来,凌靖尘竟早就察觉到了一切,他是睿王最信任的兄弟,若不是睿王隐晦地流露出了什么,若不是瑢王私底下已经开始打算,他又怎么会如此的在意一两个盯梢的人呢?
上官谦显然不赞成姜卿言对姜寂初讲这么刺激她的一番话,他稍作安慰地说道:“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目前至少七八个月都不会有人再想这件事情,就算有人想动你的心思,国家大事面前也只能靠边站了。”
中秋过后整整十天了,自那晚一面,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如今瑢王凌靖安送亲不日便要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想来凌靖尘定是一直都在忙,但转头一想,不对,瑢王本就应当是不赞成姜家与睿王联姻的,凌靖尘一定不是忙着对付凌靖安对付梁家,一定另有其事,她连忙问道:“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别的事?瑢王不是在监视姜家的人吗,为什么哥哥方才说那些人都撤了?可朔安很太平啊,并没有听说什么天大的事情。”
姜寂初恍然想起来,今日上官谦过府与她哥哥不可能就只是闲聊睿王续弦的事情,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放在他哥哥书案上面堆落成山的军报和地图,她起身快步走到姜卿言房中新挂上的地图之前,看到那上面用红色墨水新圈画着的地点,首先感觉非常陌生,反应过来才知道那里是大熙的最北边。
姜卿言原本就是最熟悉北境的,北境之北便是北漠大地,那里的金殖部曾经屡次进犯大熙,北漠蛮夷诸部多的是骁勇善战之人,往往令很多将军士兵闻风丧胆,别的不说,他上一次差点阵亡,便是在那茫茫大漠之中。
其实,上官谦今日过府,是要与姜卿言商议北境即将的战事的。
意识到有军政大事之后,姜寂初便不再多言,告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