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言明白他言下之意,若寻找证人,邸茗与南境的陈德铭便是一定的了,他率先说道:“陈德铭将军我有所耳闻,可他是安国公原先的副将,当年为何会在严州营?陈德铭之后被调往南境就一直在那里,那么邸茗呢,他之后又去了哪?现在呢?”
“邸茗曾更名为赵堤,现在是西北兰州营林将军麾下,他与程烨不是一路人,因而所言有可取之处,他邸茗的真实身份已被我知晓,所以不宜留在军中被有心之人留意,我呈报的阵亡名单之中便有兰州营的赵堤,实则已经被安排去西域松依镇了。”
“更名之人如何参军,他户籍从何而来?这是奇怪之处!”姜卿言对于军旅之事再熟悉不过了,他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漏洞,谁知凌靖尘继续说道:“何止啊,陈德铭当年已经是从四品的参将,但我并没有在刑部留底的卷宗上面看到任何有关陈德铭的调令,这也是奇怪之处。”
姜卿言今日之所以来此,实则另有要事想要告诉凌靖尘,话至嘴边,他却有些犹豫了。
若他不曾听见安国公副将陈德铭这个名字,他还能够大胆说出他查到的事情,可当真相原来越逼近的时候,他却有些忐忑有些畏手畏脚。
“殿下......”姜卿言思虑再三,说道:“我派人在西境也找到了当年严州营的老人,周老先生在南境隐居已有十多年,当年也算是老兵了,他说,长宁十八年他曾见过安国公的心腹深夜回严州营见程烨,因为那人便是之前送陈德铭来严州营的,所以他当晚便认出来了。”
凌靖尘回忆着他曾听闻过的往事,说道:“栾城出事四年后,安国公便在东南境之战中重伤,据说最初的时候便是连剑也提不起来,东南边境的兵权更是完完全全的交了出去。”
“栾城后四年?那不就是长宁十八年吗?”不知为何,子桑晏突然复问了这个时间节点。
凌靖尘点了点头,安国公重伤当年,他已经身在竹苏且才十二岁,完全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情。
子桑晏却记得,说道:“栾城之后的几年,老夫隐居在翟郡山林一带,长宁十八年突然听闻有人想要彻查当年栾城一事,口口声声说当年之事蹊跷,非天灾乃是**而要求府衙立案审查,却被数位高手围截的丧了命,此事便悄无声息的被按下......是我连夜把他带回去,救活了他,他却在某一日早上一瘸一拐的出门再也没有回来,随后不久,我以刘闻身份就回了栾城药阁。”
“那你可知,那人叫什么?可是栾城幸免于难的人?”
“他只说,栾城夕氏一族几乎灭门,而朔安城中两位夕氏族人也相继离世,他觉得蹊跷。”
凌靖尘与姜卿言相顾无言,因为他们知道此人定是夕染无疑,而朔安城中故去的两位夕氏族人,便是温誉皇后夕郁和姜府夫人夕妍诗。
怪不得,夕染会如此在意他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他从头至尾想要的就只有一个真相。
姜卿言看着凌靖尘心有顾虑,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的确,事到如今,不管关系是小是大,都叫人不能不怀疑安国公上官严诚与当年之事的勾连,他替凌靖尘说出心中所想:“夕染刚一出现,当时掌管东境的上官严诚便派人连夜与程烨联系,而在他受伤之后,便是由程烨接替他成为东境主将,而众所周知,当年若不是正二品云武将军华长亭出事,之后的东境主将便不会是上官严诚,如今也更不会是程烨。”
子桑晏猜测道:“这位夕染先生想必是掌握了什么,才会让有些人按捺不住。”
凌靖尘点了点头,他知道,若要查安国公府上官严诚,不管涉及其中的何人,调查过程中不管用了什么渠道与人脉,此事都断不能知会上官谦,也绝不能上禀他父皇派人调查。
随后,姜卿言继续说着一件更为危险的事情:“邸茗与程烨不是同路之人,殿下宣称赵堤或者邸茗阵亡,便是再好不过的决定。程烨定然参与了阴谋甚至被人收买,而我们则很有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南川境内,有人开始盯上了当年严州营的老人,这些人与陈德铭因旧交情而有些联系,所以我猜测,陈德铭在当年或许并不知情,不然周老先生当晚看见的联络程烨之人,就不会是别人而是陈德铭了......如今的形势,我们必须在暗杀者之前找到当年严州营身涉其中的人。”
凌靖尘同意姜卿言的推测,以他对于陈德铭将军的了解,他不会是玩弄权术与计谋的小人,并且,当年一个从四品小将军的调令本不足引人注意,可若要在刑部卷宗上面完全抹去关于陈德铭的调令一事,就绝对不是普通臣属能够做到的。
眼下,上官严诚与此事脱不开干系,那么他当年为何会把陈德铭暂调到严州营?
算计华长亭,对于已经当时已经迎娶敬平长公主的上官严诚来说,有何好处?
为邸茗伪造户籍之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夕染吗?
他母后与姜夫人究竟因何而死,难道真的是过度伤悲抑郁而终吗?
子桑晏看出了宣王殿下的脸色不好,他知道这是因连月征战而身体受伤没有调理好的缘故,便说道:“此事牵连甚广,许多疑点需要慢慢发觉,殿下如今还是养好身体最要紧。”
说完,他从药匣子里面拿出两小瓶调制好的药丸,放置案上说道:“这是我与重姑娘研制的固本之药,殿下放心用吧,对于恢复内力调理内伤有好处。”重曦自从北境回到浮言药阁的那一晚,便不眠不休的研制这瓶药丸,他便才知晓这位宣亲王受的伤是有多严重。
姜卿言也点了点头,想要凌靖尘好生安养,意图与子桑晏一同离开,谁知刚站起身来便被这位宣亲王拦下了,他只好先将子桑晏送出府,再返回来继续与凌靖尘说话。
“我想让少庄主以弦月山庄的名义,前往北漠金殖部,刺杀他们那位新军师。”凌靖尘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敲打着书案,不慌不忙的看着有些惊讶姜卿言,试图亲自打量眼前之人的新身份。
夕染与姜卿言之间的渊源,他没有告诉过姜寂初,所以她猜不到的事情,他猜得到。
他知道夕染肯放姜卿言回来,他们之间必定有约定。
弦月山庄少庄主,便是眼前这位安南将军。
“殿下呢,是不是早就知道寂初的身份?她究竟是谁?她是我妹妹,还是那个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女阁主?”姜卿言虽不是在质问凌靖尘,可这一番话说出口无论以怎样的语气,听起来都像是在质问,质问眼前曾经说过会护着他妹妹的人,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上沾满鲜血?
“从前或将来,无论她是江柒落还是姜寂初,我都不会干涉她,若她愿意我会陪她一起走。至于她是谁,我只能说,日后她会是我宣王府唯一的王妃。”他知道,朔安的明争暗斗不允许他抛开一切心无旁骛的去做他想做和该做的所有事情,所以,不管睿王与瑢王的阻挠,不管姜绍与姜贵妃的盘算,他都希望能够冲破层层障碍,在属于他们二人的家与她心无旁骛的相守。
凌靖尘拿出一直被带在身上的那枚弦月山庄阁主阴印,交到姜卿言手中。
“原来,她竟然给了你。”随后,他复而把这枚阴印交回凌靖尘手中,继续说道:“这是我为她在江湖留的最后一道屏障,但这东西她不能戴在身边,我愿意交给你,唯一的请愿便是照顾好她,照顾好我这唯一的妹妹。”他愿意将阴印交给凌靖尘,意味着,他愿意把妹妹交给这位宣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