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安城内虽没了那位有名的说书人,但并未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人们只是失落了几日,便忘却了这件事。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柳先生虽然走了,但他那位天仙般的侄女却留了下来,在洵安城内寻了处不偏僻却也不算显眼的地界开了间药铺,名曰“瑞兴堂”。
这位姑娘倒也怪,开张之日在门口立了牌子,上书“非疑难杂症不接,非无处可医不接,非就近急症不接”。
洵安城虽繁华,过往来客不少,但也甚少听闻有何不治之症。
是以,这位姑娘自开张以来,也并未有人前来求医,倒是有些人冲着姑娘的容貌,常常来抓药。
姑娘不急也不恼,吩咐手底下的人有病人时再来找她,自己则在房中研究药理。
这日,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安宁祥和。
只是,到了晌午时分,城中忽的来了几位穿着清一色绣着墨竹纹的衣衫,行色匆匆的人,他们原本整洁的象征着家族纹饰的衣服上都多多少少的沾了些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其中有个人背着一个面色发黑,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那几人逢人便问城中最好的医馆在哪。
领头的男子虽然长相俊雅,通身气质华贵,但是此时却是狼狈至极,也顾不得形象如何了。
路人被吓了一跳,幸而也有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城中心的方向说:“城中心的平和堂是洵安城最好的医馆。”
那人松开他,匆匆说了句“多谢”,便带着人往他指的的方向去了。
进入平和堂之后,男子直接要求最好的医师出来给自己的师弟医治。
药房掌柜见状,一边领他们走向内室,好把人放下,一边吩咐店里的药童把药铺中医术最好的许大夫请出来。
许大夫一听闻药童的描述,也不敢怠慢,毕竟救人如救火,忙随着药童过去。
诊脉半晌之后,许大夫无奈的摇摇头,道:“几位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夫虽然能探出这位公子心脉受了重创,但他体内似乎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毒。若要护住心脉,老夫尚能帮衬一二,但若要解毒……恕老夫无能为力。”
“你不是洵安城最好的大夫吗?怎么会束手无策?若是连你都束手无策,那我们还能找谁?”
领头的大师兄似乎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忍不住怒问。
“大师兄,冷静一下,”大师兄身旁的一位师弟扯扯他的衣服,劝道,“当务之急,还是先问问大夫有无拖延之法,至少,能让小师弟撑到我们找到可以解毒的医师。”
闻言,大师兄才压着怒气,对着许大夫行了个礼:“是晚辈唐突了,还望您能想个办法,救救我师弟。”
许大夫倒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又念在他是救人心切,当下便把自己知晓的方法说了出来。
“老夫也只能用银针封穴之术封住他的心脉,再配些续命的方子吊着,若是七日之内寻不到解救之法,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七天……”大师兄眉头紧皱,一下子犯起了愁,七天时间,就算是马不停蹄的赶路,也根本不够去更好的都城或者药王谷。何况,就算他受得了七天的不眠不休,小师弟如今的身体状况也根本受不住一路的奔波。
“几位……或许可以去瑞兴堂试试。”立在一旁的药童见他们犯愁,忍不住提了一嘴。
“瑞兴堂?不是说你们才是最好的药铺吗?”领头男子皱着眉问。
“这……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药童这才察觉自己失言了,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却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了。
许大夫看了药童一眼,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主动替他解围:“几位有所不知,这瑞兴堂是两月前才开张的,因为立的规矩比较奇怪,所以一般没人去问诊,谁也不知那位大夫医术究竟如何。”
一行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决策,最后把目光都投给了自家大师兄。
大师兄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紧握,反复几次后,终是下定了决心。
“还劳烦前辈先将我师弟的心脉封住,我们再带他去瑞兴堂看看。”
许大夫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然后让他们去外间等候,药童留在一旁打下手。
大概两刻钟之后,许大夫施完了针,又写了一张药方给大师兄。
“这是续命的方子,若是瑞兴堂也无计可施,那诸位便只能速速去他处寻医师了。”
“多谢!”大师兄接过方子,向许大夫重重行了一礼,继而吩咐师弟们抬着小师弟,又去柜台旁付了银钱,这才在药童的指引下前往瑞兴堂。
瑞兴堂内并没有什么病人伤者,冷清的很,但药铺里的人依然井井有条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没有丝毫懈怠和不满。
而大师兄一行人从踏入瑞兴堂开始,便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还真有人敢来这里看病啊?”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感叹。
“哎?这不是在城门口找药铺的那群人吗?他们不是去了平和堂?莫非……连平和堂也医不了?”在城门口被问路的男子大胆猜测。
“那这么说,这也算是疑难杂症了呀!也不知道这位姑娘能不能治。”一位中年妇女伸长了脖子向往里面张望,却没看到那位天仙般的小姑娘。
“烦请大夫救救我师弟,在下定当重金酬谢!”大师兄一进门便急切的开口。
浅黛简单的看了看伤者,平静道:“先带他进内室吧,绿织,去请小姐来。”
“好。”绿织点点头,便匆匆往楼上跑,步履匆忙,但并不狼狈。
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她行动间自有章法,倒像是江湖绝学凌波微步。
只是,会功夫的几个人并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而外面围观的人大都不懂武功,有几个会功夫的也发现不了。
“小姐?”大师兄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却让一个小姑娘来处理,她怕是连血都没见过吧。”
“就是就是,你们自砸招牌没什么,耽误了我师弟医治,你们承担得起后果吗?”
另外几个人跟着一起质问,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想把愤怒统统给发泄出来。
“这位公子已经被银针护住了心脉,再配以一般的续命汤药,大可拖延七日左右,若是诸位信不过我家小姐,自行离开便可。”浅黛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说的他们哑口无言。
“不知陌家的诸位少侠可听说过药王谷的名声?”染瑶人还未至,温柔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几个人转身看向楼上,只见一位身着浅蓝色衣裙的绝色佳人款款而至,一瞬间便被迷了眼,乱了心神,未作回答。
大师兄率先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又强迫自己稳定心神,问道:“姑娘方才是说……药王谷?”
“小女子不才,正是药王老人的弟子。不知陌公子还有何疑问?若是信不过小女子,大可带着这位公子离开。”染瑶看着人,温柔的神色里带着不可侵犯的傲气。
陌秋离赶忙赔罪:“都是在下的错,烦请姑娘救救我师弟,事后,在下随姑娘处置!”
染瑶轻笑道:“处置倒不必了,陌公子只需付足诊金便可。”
她说着,将手轻轻搭在小师弟的脉搏上。
片刻后,她面上明显一惊,询问道:“不知几位之前遇到的是什么人?”
陌秋离想着,这许是解毒的关键,忙如实回答:“我们也不知,他们皆是男子,但身型略矮,口音有些怪异。”
“那他们是否向你们撒过什么东西?”染瑶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继续追问。
“确实撒过一把黑雾一样的东西,但又不像雾。”陌秋离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染瑶微微颔首:“手伸过来。”
“嗯?”陌秋离不解。
染瑶见他没有行动,,直接搭上他的手腕诊脉。指尖的温度顺着皮肤,似要传到心底,弄得陌秋离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又乱了。
片刻后,染瑶松开手,细心的追问:“你们可是都吸入了那黑雾?”
“并未,我跟小师弟在前,他们在后,并未吸入。敢问姑娘,可是那黑雾有问题?”
“是南疆蛊毒,”染瑶回答,又吩咐绿织道,“绿织,去将咱们那个金丝檀木做的盒子拿来。”
“是,小姐。”绿织得了吩咐,立刻去拿。
“啊?蛊毒?竟然是蛊毒!”几位师弟明显慌了神,“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别慌,”陌秋离安抚道,“姑娘,我同小师弟都吸入了蛊毒,那为何……”
“此为南疆的噬蛊,以人为食,进入人体后,先吸食人的血液,一般为期半个月左右,半个月之后开始蚕食五脏六腑。中蛊者只会觉得偶有疼痛,精神不济,感觉不出其他,待有察觉之时,便已到了心脏,届时必死无疑。”
“而这位公子因身受重伤,蛊虫得不到足够的食物,自然开始躁动,所以致使他变成这样。”
“既是蚕食人体,为何感知不到?”有一个师弟忍不住发问。
染瑶扭头看过去,温声解释:“蛊虫入食的同时,会将毒液释放出来,麻痹痛觉,故而感知不到。而心脏是要害之处,对毒液最为敏感,所以才可感知到。”
“啊,啊……原,原是如此,受教了。”师弟见美人看向自己,还如此温柔,一下羞红了脸。
“既是如此……烦请姑娘费心了。”陌秋离说着,对她重重的行了一礼。
“陌公子客气了。”
染瑶说着,绿织已经将盒子拿了过来。她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全是些小瓷瓶,瓶身上写着里面都是何物。
她先是拿着刀子在小师弟手上划了一道较深的口子,而后在那道伤口处擦了一点极香的透明膏体,最后拔掉了小师弟身上的银针。
不多时,只见小师弟的皮肉中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点一点的向伤口处靠拢,那处原本鲜红的血液顿时变得乌黑。
一条条虫子在钻出来之后,化为了黑水,染瑶用一个干净的小瓷瓶接起来,不让它们落到地上。
待伤口处再也没有黑水之后,小师弟的脸色明显变了,由原本的黑色变成了苍白。
紧接着,染瑶又如法炮制,为陌秋离祛除了体内的蛊毒。
而目睹一切过程的几位师弟只觉得浑身发寒,自己体内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难受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