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夜晚，繁星点点，不时有凉风吹过，驱走了白日里的燥热，吹得人心头甚为舒爽。

陌南致缓步走去演武场，见陌秋离仍在专心钻研剑式，捋着胡子欣慰地看着。

陌秋离打完一套剑法，收尾之时，明显一顿，同之前流畅无比的动作格格不入。

他停下来，眉头微皱，不断比划着方才的动作，想要练好这一处。

陌南致见他陷入瓶颈，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爹爹。”陌秋离闻声，立即收住剑式，冲陌南致行了一礼。

陌南致微微颔首：“不错，离儿的剑法愈发精进了。”

“只是孩儿还是未能参透这式花飞满楼。”陌秋离言语中满是失落。

“欲速则不达，况且这一式需要机缘，并非闭门造车便可领悟。当初，为父也是遇到你母亲之后幡然领悟的。”

陌南致捋着胡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陌秋离仿佛从自家父亲脸上，看到了骄傲的表情，嘴角微微一抽。

“爹爹此番可是有事要嘱咐孩儿？”

陌南致微微点头，神色严肃了几分：“近日有外出游历的弟子报信说，幽州一带有孩童不明不白的失踪，且不止一次，年纪都在六岁至十五岁之间。为父望你带人前去探查一番。”

“父亲的意思是……这几件失踪事件有人在暗中操作？”

见陌南致点头。陌秋离的神情也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若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那怕是不止幽州一带，而这背后之人，怕是所图不小。

“孩儿知晓了，”陌秋离郑重行了个礼，“爹爹放心，孩儿定好好追查。”

“陌公子当真是勤奋，这个时辰了，还在练剑呢。”

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将陌秋离从思绪中拉回来。转过身去，便看到了染瑶柔和的笑。一瞬间，他觉得脸有些烫。

“让染姑娘见笑了。”

染瑶轻笑出声，递出手中的托盘：“方才见陌公子在练剑，便熬了些滋补的药汤，公子尝尝看。”

“又劳烦姑娘费心了。”陌秋离端起碗，先是轻啜了一口，感到入口的温度恰好，便快速喝完了。

不多时，陌秋离便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腹部开始蔓延，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体说不出的清爽舒适。

染瑶见他惊讶于身体的反应，浅浅一笑，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多谢姑娘！”陌秋离对染瑶行了个抱拳礼。

染瑶微微摇头：“医者本分而已，陌公子不必客气。”

“我观公子练剑，还有公子神色，似乎是遇到了瓶颈。”染瑶顿了顿，岔开话题。

陌秋离闻言，微微一愣：“姑娘……懂剑法？”

“略知一二。”

通过几日的相处，陌秋离看得出来，染瑶的两位侍女皆有功夫在身，只当是药王谷特意培养出来保护染瑶的。却不曾想过，她本身也是有些功夫的。

许是染瑶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也不曾显露过半分会武功的迹象，这才令他没有发觉。

但是，方才她既然一语道破自己的苦恼之处，想必，也并非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泛泛之辈。

“不知姑娘可看出了什么？”陌秋离试探着询问。

染瑶心知他是有意试探，也不甚在意：“剑者，当刚柔并济也。公子的剑法虽精妙，但强劲有余，韧性不足，是以用不出方才那招绝学。”

“原是如此……”被染瑶一点，陌秋离感觉，原本困扰他许久的问题，顿时豁然开朗。

此时他也终是明白，父亲所言的“机缘”二字，或许只是遇到了提点他的人。

因为遇到母亲，父亲才有了柔情的一面，剑法自然是顿悟了，而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染瑶，她面上笑意盈盈，如同阳春三月的春暖花开，温柔惬意。

“陌公子可是领悟了些许？”染瑶笑问，眼中亮晶晶的，如同夜里的星辰。

“嗯，”陌秋离微微点头，但眉头仍未舒展，“只是……不知该如何同剑法糅合在一起。”

“若公子不嫌弃，不如染瑶同你过几招，如何？”

陌秋离只是猜测，这位姑娘功夫不差，但也没想过她会提出来要比划几招，心中顿时重视起来。

他面上不显，拱手道：“多谢姑娘。”

染瑶微微一笑，从腰间抽出自己的软剑。此剑极为轻薄，边刃锋利，剑身闪烁着寒芒，同染瑶的气势似乎是两个极端。

“好剑！敢问此剑何名？”陌秋离看到剑之后，忍不住惊叹。

染瑶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容，但眼中却含着兴奋的战意：“剑名寒霜。”

陌秋离只觉剑名同剑极为相配，但是同染瑶却是不配的。只不过，未等他细思，染瑶已经起势向他攻来，他只得举剑迎击。

“铮。”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陌秋离不知染瑶用了几成功力，但自己却是掉以轻心了。这一击，震的他掌心略微发麻。反观染瑶，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陌秋离不由得更为认真起来。

接下来的对招中，染瑶一招一式地把他往“柔”的一面去引导。虽有效果，但不甚明显。

而对于陌秋离来说，染瑶那边正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自己用多少蛮力，就会受到多少伤害，所以开始慢慢克制自己，逐渐摸到了门道。

原本说好的只是过几招，因为陌秋离的逐渐入境，而渐渐拖延。

幸而两个人并未用上十足十的精力，都给对方留下了思索的余地，是以陌秋离才能在这对局中，逐渐摸到那招“花飞满楼”的奥妙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陌秋离终于使出了一次完美的“花飞满楼”。至此，两人这才收势停下。

陌秋离已觉满身疲惫，而染瑶却依然一副淡然无事的模样，只是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多谢姑娘指点！”陌秋离重重行了一礼。对他而言，如此郑重道谢还是头一遭，不过此时他是真的心服口服的。

“陌公子不必如此。不过，方才那一式未曾结合你的剑谱，恐怕未来几日都要好好融合一番。”

“自当如此！”陌秋离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剑法如此精妙，应当并非药王谷绝学罢？”

染瑶轻笑出声：“不过是家父教导的几式借力打力的招数罢了，算不得绝学。陌家绝学《落花剑法》才当得起武林绝学这一称呼。”

“只是借力打力？”陌秋离有些不可置信，但内心深处却也相信了这一说法。

毕竟染瑶只是个小姑娘，将医蛊毒之术习得如此精妙，怎会有时间去修习剑道。

染瑶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只微微点头：“家父年少时，曾有幸同武当缪真人习过几招《太极剑法》，这几式借力打力的招数不过是从《太极剑法》演变而来，委实算不得什么。”

“哦？”陌秋离闻言更为好奇，“令尊既同武当有些渊源，想必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才是。”

陌家毕竟是一方世家，对江湖消息也是极为灵通，但从未听闻哪家有女儿在药王谷修习，是以对染瑶的身份极为好奇。

染瑶微微摇头：“家父幼时确实曾得缪真人指点，不过，他志不在此，喜经商。是以，家父只是有些功夫傍身，在江湖上并未有什么大的名气。”

话已至此，陌秋离自然不再追问。心道：原来方才对招之时，并非是染姑娘功力深厚，只是恰巧借力打力罢了。

“陌公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休养期间还是莫要如此劳累才好。”

染瑶见他信了自己的解释，也不再多言，出言督促他去休息。

“好。姑娘也是，早些休息，莫要过于劳累。”

“自然。”

两人就此分别，各自回房。

染瑶刚回房，就看到绿织为她铺好了床，等她回来。

“小姐，老爷来信了。”绿织谨慎的探查了一番，而后呈上了信件。

染瑶接过信件，打开，然后倒上了一些药粉，信件上的字才显现出来。

看完信件后，染瑶将信件对折后，信件就自动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便化成了灰烬。

“绿织，师父那边可有回信？”

染瑶没有同绿织讨论信中的内容，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

“谷主那边还未回信，想来也是在想办法追查。小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绿织也并未过问信中的内容，如实回答。

染瑶轻叹一声，道：“近日里不知是怎的了，廊州频频出现孩童失踪之事，若不是灵儿和衍儿聪慧，怕是也遭到毒手了。”

“这……小姐莫不是怀疑这批人同陌公子一行人遇到的黑衣人是一路人？”绿织最懂染瑶的心思，很快就反应过来。

“倒未必会是一路人，但两者之间必然有所关联。若是师父那边可以确定，也好推测背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绿织微微点头，安慰道：“信件发出去也不过两三日，小姐莫急。”

“为今之计，也只能慢慢等师父回信了，”染瑶，微微垂眸，眸中满是担忧之色，“绿织，明日开始，派人手在城内城郊盯着，既然陌家人在洵安城附近遇袭，那么，他们的目标里定然有洵安城。”

“是，小姐，”绿织领命，顿了顿继续说，“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小姐还是是早些休息罢，有何事明日再想也不迟。”

“好。你也去罢，明日再说。”

染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里有些乱。

绿织退出去，看着自家小姐房中的灯迟迟未灭，心里有些疑惑。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小姐今日有些不理智了。不过作为侍女，她要做的就是听从命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