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别走夜路(1 / 1)和月就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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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沉,天色将暗。

敛秋湖映着夕阳水波粼粼,湖边的垂柳已然成荫,天气却尚未到闷热时。

暮春,总是一个好时节。

往常此地总是游人如织,踏青客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如今凄清惨淡难得看到一个人影。

偌大一座湘水城,落得个好山好水好无聊的地步,其中缘由还得说说前情。

湘水城的城主是个为民生百姓着想的好城主,就任之后任劳任怨,对每个人都很和善亲厚。

他有一发妻,传言从前是位仙门弟子,因与少年城主两情相悦而放弃仙途入了凡俗,为和凡人郎君白头偕老甚至割舍一身通天修为,待在家中相夫教子。

城主与她举案齐眉,一起度过了十几年的岁月。

可是有一天,城主夫人发现自己开始老了。

浓情蜜意之时自然把在一起的日子想得快乐顺遂,当真柴米油盐地做个凡人时,才发现这一切是多么丑陋无趣。

她的发间生出银丝,脸上添了褶皱,每日身上都会产出秽物,而那儒雅俊朗的情郎也被时间蹉跎得光华不再。

青春不复的女人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怨恨起了夫君的情义、孩子的呼唤,甚至连这一城百姓也令她无比厌烦。

妻子?母亲?城主夫人?

十几年前她叛出师门,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

她到底做了什么……

废了的修为不能再回来,断了的仙根也没法再续上,这样下去她只能在绝望中蹉跎余生。

不……不行!

既然登仙无路,那就坐地成魔。

城中渐渐开始有人失踪,起初大家以为是有丧心病狂的贼人犯案。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始终抓不到那穷凶极恶的贼子,城主才渐渐怀疑到邪术怨鬼身上。

妻子虽是仙门大家出身,但毕竟已无修为,城主担心她的安全,偷偷寻了别家仙师暗中调查。世事不如人愿,几经周折后竟然发现祸根出在自家后院——为保青春美貌,他的夫人早已入魔。

城主痛不欲生,最终还是决定为这一城百姓大义灭亲。

本来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但那夫人死后没多久居然化鬼归来,不仅杀了之前度她的仙师,还搅得满城风雨,民心惶惶。

如今湘水城中没人敢在夜间出行,皆是天色未暗就急匆匆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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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夜幕中的荷风亭里站着一个独身公子,随便怎么看都非常、非常不对劲。

就差直接把“我是靶子”四个大字写在衣服上了。

除非是神志不清思绪混沌的脑残怨灵,否则哪个正常鬼修会直愣愣地往这么明显的陷阱上撞?

钟离坐在不远处的黄角树梢,显然有些无语。

现在的小孩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吕莫真竟然还同意了?

她也是闲的,居然隐了身形来看这群修士在做什么。

鬼姬正想离开,突然腰间石佩微颤。

“哦?”她略一挑眉,像是觉得不解,又像是觉得有趣,坐直了身子饶有兴味地等着好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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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风亭中封住修为的宁新玦孤身而立,虽然知道师父师兄都在附近,但还是忍不住紧张。

毕竟修为是修行之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就算是平日里突然之间被封住法力都会惶惶不安,更何况是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中。

可利用诱饵引蛇出洞的主意是他提出的,也该由他负责实施。

石桌上放的灯笼火光扑闪,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荷风亭仿佛一处孤冢,那些密密麻麻的树影中好像藏着无数双眼睛窥伺着他。

它们就那么看着这场拙劣的表演,蠢蠢欲动着……随时……随时可能会扑上来将那活人分而食之。

师父……师父他们真的还在附近么?

他张了张嘴想要确认,出声之前又硬是忍住了。

不能出声!一旦出声就会引起鬼怪警惕,那这些布置就全然毁于一旦了。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黏上了背,宁新玦忍着没回头,藏在袖中的手指捏紧了符咒。

被捕猎者锁定的恐惧一寸一寸折磨着他的神经,师父他们还没动手……说明鬼怪还没现身,不能动,不能跑,不能慌……

他咬紧下唇一遍遍地警告自己,可过快的心跳就要逼着身体做出本能反应,宁新玦额上布满了冷汗,发出像是濒死之人般粗重呼吸。

他陷进去了,困在了自己的情绪里。

突然一个白色身形窜入亭中,随即一道灵光闪过,桌上灯笼被彻底击碎。

宁新玦发现那种犹如跗骨之蛆的恐惧感消失了,他瘫倒在地上失神地大口喘气。

暗处的鬼姬收起蓄好的鬼力,表情愣怔不过几息就敛了情绪,漫不经心地扭头看向那道逃离的黑影。

还真是……好大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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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夜半,整座城都陷入沉眠,房子里的人说话都轻声细气。没有一间屋子还敢燃灯,生怕那点光亮引来了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可惜这世上总有人要作死,拦都拦不住。

“你好啊。”红衣女鬼站在大路中央,对路过的行人施以微笑。

那人顿住脚步,警惕地问:“你是谁?”

女鬼的声音很轻,稍不注意就消散在了夜风里。

她说:“一只恶鬼。”

行人眼前一花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不知名的东西扯住他的头发在地上拖行,留下一路长长的痕迹。他挣扎着想要摆脱,那扯着他的女子力气极大,五指堪比钢爪,不论怎么抓扯捶打都不松手。

他心一横,就要扔掉兜里的鹅卵石,却突然被抓着头发拎起来,龇牙咧嘴的样子活像只被揪住鸡冠的公鸡。

那红衣鬼看着他的眼睛命令道:“吞下去。”

他浑身一冷,竟然真的不受控制地将那坚硬无比的鹅卵石直接塞进喉咙吞了下去。

“告诉我,你的主人在哪里?”红衣鬼扯着男人的头皮温和笑着,仿佛施加暴行的恶鬼并不是她,“说出来我就帮你剖开肚子拿出石头。”

这人张着嘴咿咿啊啊半晌吐不出句有用的话。

“看来是被施了咒。真可怜,戴罪立功的机会都被主人堵死了。”她状似遗憾地惋惜着,下手却毫不犹豫。

数不尽的植物根系爬到行人身上,刺进柔软的皮肤,像上万条蠕动的虫,撕裂血肉,钻破骨骼,贪婪地汲取需要的养分。

红衣鬼解开了对他所施的术,这人惊声尖叫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打开门看上一眼。

唯有包裹着身体扎根在血肉里不断涌动的根丝和噙着冷笑的红衣女鬼听见了他的痛苦。

不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一张留有无数孔洞的人皮,下面掩藏着一颗绘制着诡异阵法的鹅卵石。

那个行人永远地留在了恐惧和长夜中。

红衣鬼索然无味地转身离去,银发间如玉的白花也随之隐没于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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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风亭处,吕莫真正在紧张地检查着宁新玦的身体。

宁新玦已经被解了禁锢恢复法力,只是经过刚刚的事仍旧心有余悸。

若不是那位陆前辈及时发现灯笼有问题,等烛火熄灭他就必死无疑。

一个小灯笼上怎么会藏有迷魂思这么阴毒的鬼东西?

迷魂思是一种恶咒,会放大被施术者心中的负面情绪,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催化,最终将情绪扩大到人所不能承受的限度,中咒者非死即疯。

爱徒遭此危难吕莫真此时也一言不发,看来是铁了心要历练他们——从刚进城主府没多久,吕莫真就跟他们说这次的邪祟由他们负责除去,他不会过多插手。

而旁边的陆生雪是他们在城主府遇到的人,也是路上听闻湘江城中的异事前来帮忙。他同为修士,修为高深,就是不怎么爱说话。这世间大能有怪癖者多得是,厉害的人稍冷淡些算不什么稀奇。

尹还歌皱眉问道:“这灯笼是哪儿来的?”

宁新玦回忆道:“是城主府上的管家拿来的,他说夜里无灯看不清楚,让我用来照明……他是鬼?”

“也未必,他也不一定知道这灯笼上有咒。”尹还歌沉思着快速说道,“你一路拿着灯笼,我们都没察觉不妥,正常恶咒总是带着怨气,可这咒上却一丝怨力也没泄出,倒是和那掩盖鬼气的阵法相似。”

尹还歌用食指敲着额头继续分析,“我们早就知道这座城的幕后凶手与陵川城的恶鬼有所关联,入城这么久也没探查到鬼气。或许她也有那种邪门的石头可以掩饰自身……”

宁新玦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这盏灯笼有问题,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管家是城主府的人,灯笼是城主府的物件,不管有问题的是不是管家,他们也是从一踏进城主府就被盯上了。

之前城主说是先夫人化鬼作祟,可真正出事的地方分散城中各处,城主府却安然无恙。如果真是那**人回来了,城主府不是应该首当其冲遭到报复么?是故他们排除了这个猜想,如今又有明明白白的证据证明城主府中有问题。

真是那个***人?

“但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鬼给你这盏灯笼做什么?”尹还歌想不通这点。

就算她成功得手,也只能伤到一人,伤的还是他们中修为最低的宁新玦,拼着暴露的危险也要做这种意义不大的事情,真的有必要么?

“示威啊。”一个轻柔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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