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情吧，你也有责任。”风药骑着剑飞在半空中感慨道。

“哪件事情我没责任？”

静女鬼姬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她在诸多传闻里一直是个搅屎棍一样的存在，而且出场频率极高，在她本鬼尚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灭过不少门，杀过不少人，甚至还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反正就没有不干的坏事儿。

“不是。你真有责任。”风药也知道那些荒唐谣言，但现在说的这个可不是空穴来风，他跟鬼姬慢慢分析起来，“首先，素音问心变成枯骨魇声，这里面有你的原因吧？”

见凌云剑难得一本正经地要梳理出个章程来，虽然是翻陈年老黄历给她扣帽子，钟离也接了过去，“是，有我的原因。”

风药很欣赏她接帽子的爽快，继续剖释起来：“其次，除了跟师无筝有仇的那几家，其他都是因为你才恨屋及乌想对枯骨魇声下手吧？”

这个钟离也同意，师无筝被拱上五魔之一的位置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再怎么说她娘是天音楼主，就算素音问心入了魔，看在师烟晚的面子上也不可能人人喊打。

“最后……”风药隔着靴子挠了挠脚背，他本来想脱下来抠得更爽一点儿，但估计钟离会帮他直接把腿剁了，碍于此只得作罢，“你先冷静一点哈，听完不要太激动，激动也千万别打我。”

这时候他知道先考虑鬼姬的情绪了，可见将出口的话连傻子都知道不是好事。

钟离抱着手臂直直往她家仙君怀里一倒，做好了迎接疾风骤雨的准备，“你说。”

陆仙君也是贤惠极了，接住她就用手指帮其按揉起太阳穴，非常的上道。

风药见鬼姬未雨绸缪备好了镇定的药，御剑再挪开几尺，方才说出因果：“小九儿历练时为了救人脱险，于人前动手使出璇光鞭法还现了真身……这消息散了出去，天道轩的家伙想抓他，他一路逃回的寒鸦渡，因而导致三大派围剿之事。”

说完他就警惕地随时准备开溜，以免还没到寒鸦渡便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徒弟泪满襟。

出乎意料的，钟离很平静，平静得眼睛也没眨一下，连装出来的呼吸都停住了，整个人仿佛是个美艳的假壳子。

陆生雪虽然不知道那个小酒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他清楚钟离此刻状态很不好，看起来是气傻了急呆了，其实体内的鬼力翻江倒海如同即将喷薄的火山。

钟离在强行压制血脉中涌动的怨气。

以活身吞魂，引怨念入体，化仙灵为阴鬼……这种事哪有说起来那么轻松，更何况她才刚受过一轮刺激。

易怒，多躁，悲喜难由己。

陆生雪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护她灵台清明，“阿离……还好吗？”

钟离麻木地盯着他，黑色的虹膜上没有一点光，像极了一具活尸，“我很好啊。”

风药狐疑道：“真的吗长离姬？你看起来像是预备炸掉整个修真界。”

钟离缓缓转头面对风药，斩钉截铁地说：“徐景吾死了。”

天气凉了，徐景吾该死了。

“额……”风药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就算他不同意好像也不行，“我没意见。”

天道轩的掌门死就死呗，就算天道轩全死绝了又有什么关系？

万物皆为过眼云烟，唯大道恒存，神祗不灭。

风药觉得自己应该提点建设性的意见，让鬼姬的脑子也动起来，别摆这副渗人的死人样，“小九儿估计以后出门都难。你要不这次直接去把儿子接回聚鬼盆，在西南撒欢总比老憋在寒鸦渡强。”

儿子？

一直端着姿态恬淡如菊的陆生雪震撼之下扭头质问：“你说什么？”

风药纳闷儿这兄弟看起来挺厉害的，怎么耳朵不咋好使，“就是接孩子啊。”

与道侣分别一千多年后再聚首惊闻对方有了儿子，现在是不是应该高兴没有出力就涨了辈分喜当爹？

鬼姬果然诈尸一般直接坐起来，巨大危机之中把血海怨魂全抛在了脑后，再大的气性此刻也都消散成了烟。

“仙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张口欲解释，结果发现……可能……还真是他想的那样……

.

钟离想要斟酌出个易于接受的说法，但又不愿意欺骗仙君，绞尽脑汁半晌也只好实话实说：“我有个孩子叫辛九，今年有十五了。”

在最初的惊诧过后，陆生雪的表情就稳得仿佛是贴上去的，颇有些任他山崩地裂，我自巍然不动的气派，“嗯。”

“额……”钟离被他的淡然处之的态度吓到，奋力想要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自己，“您也算是他爹。”

“我知道的阿离。”陆生雪的眼中满是四大皆空的气象，视线落不到一个具体的焦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远方，“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对他好的。”

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就当阿离有感而孕好了……

还不能感天道，必须得感枯荣道……鬼道也行。

鬼姬不知道表面波澜不惊的陆生雪内心想法如此之多，还在头疼要怎么解释那个大胖小子的由来，未等她思量好该怎么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都倒腾出来，就听见陆生雪说，“他叫辛九是吗？平时喜欢什么？我此次出来得匆忙没带几样好东西，需不需要先回去拿些见面礼？”

他已经调整好心态，准备当个好父亲了。

风药看热闹不嫌事大，仍在往火里泼油，“她哪儿知道小九喜欢什么，生出来就没怎么管过，那孩子完全是师无筝和白落闲养大的。”

“阿离不喜欢他么？”陆生雪并未因风药的话感到高兴，生都生了，愿不愿意养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喜欢！当然喜欢！”钟离愁得头发都快变成银灰色，苦着脸说，“他爹是……”

“他爹是我！”陆生雪打断她的话，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情敌并没兴趣，“我知道的，他是我的孩子。”

不，您不知道。

他爹当然是你……但……不是这个你。

可是仙君真的愿意多出这么一个孩子吗……还是让仙君误会这是她与别人的孩子会更好？

钟离也不确定陆生雪对她的眷恋到底由何而生。

要不先缓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