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府。未时。
戏青潭刚用过午膳不久,从小花园消食回来。
侍琪侍候她脱掉外衫,正准备休息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小姐。”
侍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进来吧。”戏青潭开口。
“小姐,前厅来了圣旨,老爷吩咐所有人收拾好前往前厅接旨。”
圣旨?
大皇子妃……
戏青潭想到这,心里颤了颤。会是她吗……
心里的复杂并没有影响戏青潭的速度,迅速换好了合适的衣裙和发饰,在侍琴侍画的跟随下抬步想前厅走去。
戏青潭到时,戏紫钗也正好到了。戏安年戏红豆戏安延三人已经到了。
戏安年和戏安延两个少年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戏安延依旧死死低着头,戏安年有些担忧的看向戏青潭二人。
当然,相当隐晦。毕竟传旨的太监此刻就坐在前厅。
戏红豆更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一个小小的庶女,无论这事最终是好是坏,怎么也轮不到她。
戏青潭扫了一眼戏紫钗,戏紫钗面色凝重,绝对称不上好看。
戏青潭倒是依旧如往常,神色清静。
只是心里究竟如何,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大姐姐,神态。”戏青潭靠近戏紫钗,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提醒。
戏紫钗迅速反应过来,隐去忧色,摆出如往常一般傲气自若,气度华贵的神态。
传旨的太监还在此,哪容得她们面露不愉。
戏时运夫妇也踏进了正厅。
传旨的太监见状起身,笑眯眯的向戏时运夫妇行了个礼。
将圣旨展开,用尖锐的嗓音喊到:“左相戏府接旨——”
所有在场的众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左相戏爱卿之长女戏紫钗娴熟大方、气度不凡、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长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戏大小姐待宇闺中,与皇长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赐戏紫钗许配皇长为妃。于明年春日择良辰完婚,一切礼仪,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念罢,太监满面笑意的将圣旨对折,递向戏紫钗:
“戏大小姐,接旨吧。”
“臣女接旨。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戏紫钗叩头起来,双手接过明黄色的圣旨。
塞了些银两,送走了传旨的太监。
湫玉堂陷入了安静之中。
戏紫钗表情冷硬,依旧微微央着下巴,看不出来什么太大的情绪。
听到戏府长女之时,戏青潭的心脏松懈了下来,倒也没有怎么高兴。
毕竟,不是她,也是她大姐姐。
大姐姐那个性子,那样傲气,想来不可能会对做皇子妃有什么欣喜之情,更有可能是不愿。
“紫钗……”戏时运苦笑一下,唤到。
戏紫钗面色无变,开口:“你们这是干什么,成为大皇子妃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怎么呢,不为我高兴吗。”
戏时运被咽了一下,开口:“紫钗……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了。”
“不必做这样的姿态,不是我就是二妹妹,难道是二妹妹你们就要欢喜连天吗。若不是,又何必这样一幅悲态。”
戏紫钗语气生硬。
“大妹……”戏安年刚开口就被戏紫钗打断。
“都不必多言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罢,戏紫钗福了福身。
“父亲,夫人。紫钗告退。”
转身便走开了。
周元夕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女儿看着戏紫钗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早知道,就是强迫,也要把她和高傲的婚事定下啊。”戏时运满脸的懊悔。
周元夕抚了抚戏时运的背,扶着他向外走,边开口宽慰。
戏红豆和戏安延依旧极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回去吧。”戏安年开口。
戏红豆与戏安延紧忙行了一礼口称:“大哥哥,二姐姐。”
然后匆匆的就退了下去。
……
戏府,花园,
戏青潭与戏安年并排走着,
“二妹是不是不愿。”戏安年问着。
“自然是不愿。前途未知,戏家又不缺什么,何必舍命一搏。”戏青潭语气自然。
“大姐姐也不会愿意的。”戏青潭继续开口。
戏安年点点头:“是。我也不愿大妹遭那样的苦,覃正仪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只是若非要如此,我更不希望是你。”
戏青潭转头看向戏安年,戏安年眼神真挚。
戏青潭无言,大哥哥,总是这样的坦率。
她的大哥哥呀,不是顶尖的容貌,却也玉树临风。没有高慵商殷夏那样的盛名,却也才华内敛。
大哥哥好像从小就这样坦率,当然只是对她与母亲。他从不掩饰,对她与母亲的维护。
他并不是对戏紫钗或者戏红豆与戏安延不好,相反是很有长兄风范,只是对她的偏爱总是那样的明显。
她们自小一同在母亲的照料下长大,感情自然是无可比拟。。
戏安年微微一笑,他看着二妹妹从那样小一个长大,冰雪聪明的一个小团子就这样出落成一个清丽无双的少女。
人要有感恩之心,是母亲让他过上了与他本来轨迹截然不同的人生。
元如苑。
戏紫钗坐在床上,表情依旧那么冷肃。
“我是长姐。是戏府嫡长女。”戏紫钗淡淡开口,吓了珍儿一跳。
“照顾弟妹是我的责任。为家族的未来献身亦是我的责任。”
“戏家给我锦衣玉食,父亲疼我,继母没有苛待我,长兄待我宽和,弟妹敬我。”
戏紫钗接连开口。
珍儿犹豫着不敢开口。
“小姐……”
“下去吧。”戏紫钗打断珍儿,开口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珍儿不敢违抗,大小姐的脾气她知道,只好退了下去。
屋内,戏紫钗依旧静静地坐在床上,表情生硬,如同一座没有感情的木雕。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这座木雕似乎开始有了轻微的变化。
仔细看来,戏紫钗的身躯有了轻微的晃动,眼眶微微泛红。
“可我一点都不想……”少女轻轻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随着这句话,少女的情绪就如决堤一般溃散开来。
猛的往床上一卧,戏紫钗把脸深深埋在被子中,发出闷闷的哽咽声。
那声音听着就是极度压抑,生怕别人听见。
依稀可听见吗呜咽声中,夹杂着一声:
“娘……”
门外,珍儿毫无察觉。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脾气冷硬如石头的大小姐,会在一门之隔的屋内崩溃痛哭。
……
与此同时,太师府宋家发生着与戏家相似的一幕。
“兹闻太师之次女宋沅沐蕙质兰心、温良淳和、品貌过人,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二子年已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太师府宋二小姐待宇闺中,与皇二子乃天作之合,特赐汝宋沅沐许皇二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明年秋日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宋二小姐,接旨吧。”太监假笑出满脸褶子开口。
不过心中却是暗暗不屑,看这宋家几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算是心有不悦也该他走了再表现吧,可真是。不识抬举。
太师宋大人元配病故,自诩清高,并未再娶。故此,整个宋府就只有宋大人和两个女儿和一个小妾算是主子。未有庶子庶女。
“臣女接旨。”宋沅沐脸色难看的接了旨。
……
宋府外,太监啐了一口。
白走一趟,一个子儿都不给。当真是清高的很。
太监不屑的撇撇嘴。
太师府内。
宋沅沐一脸悲愤,开口说到:“要我如此攀权附贵,还要嫁给覃修严那样的阴狠之人,不如死了去。”
说罢,竟对着柱子直直的撞去。
所幸,被侍女们七手八脚的拦了下来。
“沐儿!”宋沅清跑了过去。
“你不要这样,这并非你所愿,只是圣旨已下,再无它法。你若真就这么去了,让爹爹如何自处。”宋沅清戚切的开口劝着。
宋太师呆呆的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看他平时怼人的一把好手,只是面对两个女儿,他总是讷于言表的。
即使此刻他已心急如焚。
“姐姐。”宋沅沐戚切的扑到宋沅清的怀里痛哭。
“我以后该怎么办啊……他若只是个皇子也罢,可他那样凶狠的性子,此前就听说有虐待女子的癖好,虐杀了不少女子……我可怎么办……姐姐……”
宋沅清强忍住泪水,拍了拍宋沅沐的背开口:“不会的,不会的,你嫁过去是正妻,是皇子妃,他不敢那么对你的……”
……
几家欢喜几家愁。
说来也是可笑,宋戏两家因为接了赐婚而阴云密布,而京城却有不少人家因为没有被选中而捶胸顿足。
戏青潭卸了头上的钗环,心里有些烦闷。
她凡事都看得开,很少有烦闷的时候。
今天一天,先是萧大公子病危的消息,紧接着又是大姐姐被赐婚。
将最后一根珠钗放到桌上,戏青潭心想。大概老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吧,你想要这般便让你那般,你想要那般就偏让你这般。
戏青潭想着想着,抬眼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究竟是老天吝啬,还是人们太贪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