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点脚,身形突然飘忽不定,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
商无书把东西安置好,楼内很干净。
二哥被圣上召去了,他放隐儿玩去了,让他自己放松放松。他亲自来送大哥,安置一下东西。
“大哥,好了。”
商不春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辛苦了。”
语气有些生硬。
商无书苦笑,大哥何时和二哥说过这三个字。
罢了,终究是不一样的。
隐儿也该是回来了。想着,就有声音上楼而来。
“隐儿?”商无书开口询问。
“是我。”清脆的男童声回应。
看着隐儿手中的东西,商无书有些惊讶。
大哥的东西不是都被他拿来了吗。
商不春的目光扫过了大氅和雕金漆黑盒。
“她?”商不春开口,声音低低的。
十三使劲的点头。
商无书自觉自己不应该继续留下来了。
“大哥。我先走了。”
“嗯。”商不春回应。
商无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商不春伸手接过十三手中雕金漆黑盒。
打开。
十三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却一直偷偷瞄着。
商不春将盒子中的东西拿出来,用拇指将绳子压在食指骨节,把东西平铺在掌心。
是一个坠子。
腰坠,剑坠,扇坠都可。
上头是一块墨玉所雕的蔷薇,精美细致,栩栩如生,偶尔在光芒的照耀下下可见丝丝红色。
小面有一块小平安扣,是同样的材质,但比起上面的蔷薇神秘贵气,显得更加剔透灵动些。
应该不是同一块玉石所雕。
下面打了绳结,流下纯黑的穗子。
极品红血墨玉,大手笔。
商不春低着头,静静的看着。
这样大的手笔,她身份应该不低。其实十三应该是知道的,他知道,但他不想问。
因为他后悔了。
他后悔了。
后悔了送了她香囊。后悔招惹了一个小姑娘。
他这样的人……
就到此为止吧。
商不春紧紧握住了坠子。
灯火下,青年棱角分明的面庞忽明忽暗,眼眸却始终漆黑深邃。
十三有些疑惑,他能感觉到……公子的情绪有些低落。
戏二小姐送了公子礼物,公子不开心吗?
这么多年,戏二小姐是第一位被公子送礼物的小姐。
……
回到自己的房间,商不春坐在床上,张开手掌,坠子在掌心安静的铺着。
商不春拿起坠子,想把它挂在腰间,就在即将挂上时,商不春的手顿住了。
面露迟疑,商不春的手伸向床的内侧。
冰冷的触感传来,商不春感觉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他能感觉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握住,拿出来。
这一刻,它终于现出了真容。
是,一把剑。
剑鞘是黑色的,纯黑色的,雕着奇花异兽,仿佛能吸进一切光芒。
只有剑鞘的顶端渲染着些许的暗金色,剑柄是黑金的。
商不春闭眼,身体轻颤。
睁眼,商不春猛的站起来,拿起剑,拔出。
瞬间,满屋的铮鸣声响起。
剑身好似也在颤抖,不甘的,压抑的,想要冲出去重现风采。
好剑,这是一把见过血的剑。
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商不春抬起二指,滑过剑身,剑似乎兴奋的更厉害了,连人的气息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有人在场,一定会被震惊。
深沉的,内敛的气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锐气的,锋芒毕露。
商不春抬眼,剑鸣更甚。
剑光映在青年的眼中,青年的眼神不再深不见底,仿佛照射出百里黄沙,将士们嘶嚎冲杀,一个少年穿梭于战场,剑剑夺命,浴血奋战,意气风发。
手中的剑好像要冲出去,静立的青年好像也按捺不住沸腾的血液。
运气,凝力。
一股强大的充满压迫的气息在屋内弥漫开来。
商不春抬剑,屋内的琉璃制品瞬间齐齐碎了一地。
就在浑厚的惊人的内力行走到心脉时,凝滞了下来。
“噗——”
一口鲜血喷出,剑脱手落地,商不春撑不住身子,半跪在地上。
剑跌落在地,不在铮鸣,安静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像是一个死物。
十三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十三看到这一幕,眼泪涌了上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却很久没有看到了。
公子刚搬进楼里那些年,那时他还很小,这一幕是经常发生的。
公子周身的气息渐渐的再次变的低沉,所有的锋芒都隐匿了去,内敛,眼神深邃,看着跌落在地上的剑。
十三看着,公子拾起地上的剑,拿袖子轻轻的擦拭,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收回鞘中。
然后拿起床上的墨玉蔷薇平安扣,小心翼翼的系在剑柄上,眼神格外的认真,专注。
没有再多端量,商不春把剑放回了床的最内侧,一个平日看不到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没事。”商不春开口,语气出奇的柔和。
他听见小男孩的眼泪,在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
……
上一次被明确的拒绝了,戏红豆也并没有放弃。
这不,她今天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行为。
她要跟着戏安延一起去。
当然她就是去偷偷看商世子一眼,不会跟着戏安延进去的,那实在是太孟浪了。
戏安延自然是极力拒绝,但耐不住妹妹的求磨,最终还是同意了。
戏红豆答应只在戏安延进去的时候看一眼,商世子若没出来就算了,也不能继续多留,防止被发现。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戏安延带上了帷帽。
两人踏出府门,守门的小厮和侍卫再次惊讶。
近来这两位庶出的公子小姐,有点活跃呀。
有好事的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在夫人面前说道说道了。
跨过一条街,就到了商府。
让戏红豆藏在了上次的自己藏身处,戏安延前去门口。
和守门的一说话,守门的就听出是上次摔在门口的公子。
听戏安延说是来找世子的,就让戏安延稍等,进去通报了。
戏安延静静地站着等着,也许是周围太过安静了,戏安延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声音。
清晰,剧烈。
“吱呀——”
大门打开,一身白衣的商无书走了出来。
“戏小公子?”
熟悉的温润的声音响起,戏安延点了点头。
远处的戏红豆看着走出来的白色身影,满眼欣喜,激动的恨不得冲出去。
月牙眼中全是笑意,两颊露出了浅浅的酒窝,粉唇皓齿,甜美极了。
戏安延随着商无书走进了商府,又来了上次的待客堂。
摘下帷帽,戏安延看清了商无书的脸。
眸如温水,谦和君子。
戏安延面露尴尬,上次商世子已经算是明确的拒绝了,那封信后来他也看了,很是疏离,充满拒绝之意。然而就两天的时间,他又来了。
“戏三小姐……还不肯放弃?”商无书有些无奈的开口询问。
他不是嫌弃戏三小姐庶出的身份,若他有心情爱,就算是平民,戏子他也敢娶得。
可他真的无心情爱,背负的太多,哪里有心思去想那些情情爱爱。
想起戏子,商无书的精神恍惚了一下。
大哥二哥的生身母亲……那个被他母亲……
南阳郡王妃。
商无书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戏安延见商无书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只当他是点不耐,更加尴尬了。
“对…对不起,商世子。”戏安延颤颤巍巍的开口。
商无书惊讶,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让戏安延误会了,马上调整好自己表情。
“我没有不高兴。很荣幸能受到戏小小姐的青睐,但商某真的无心情爱之事,也并不打算娶妻。”商无书开口,语气尽是无奈,却很是真诚。
戏安延闻言真的被震惊到了,他堂堂商府世子,不娶妻?
怎么…怎么敢说出口。
“这…这是我妹妹刻的……”良久,戏安延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的说着把戏红豆交待的东西递了过去。
是一个扇坠,木刻的莲花,材质不错但也不是相当珍贵那种,手法不是很熟练,但能看出来很是用心。
妹妹当时苦恼着要送什么,当时他满脑子都是商世子轻打着的扇子,便脱口而出扇坠。
木料是他买的,花了他不少积蓄,这是他能承受的范围内能买到最好的木料。
当时妹妹笑着感谢他,不知为何,他却有点莫名的心虚。
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戏安延的思绪回到眼前。
商无书不想收,又恐伤了小姑娘初次萌动的心神。
只好开口:“我且只收这最后一次,所有下次,商某决计不会再收下。如到那时,还请两位公子小姐千万不要怪罪。”
商无书的声音难得如此严肃,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压迫,就算是严肃,也严肃的这样温柔。
戏安延心想。
“知…知道了……”
……
那边,戏红豆看到商无书欣喜开怀过后,就恋恋不舍的到和戏安延越好的地方等待。
虽然她很想再看一次,但若是商世子目送哥哥离开,她可就要被发现了。
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坐在茶馆中,戏红豆满脑子都是方才商世子的风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