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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五
唐将军房中一处暗格放着李贺平母亲也就是唐将军妹妹的生前最后一封书信,这兄妹不伦之恋竟是从年少就开始了,被父母发现后将妹妹草草出嫁到浙江,所嫁之人是个病秧子,但待唐将军的妹妹极好,今后安心与他生活也罢了。但也不知道该说是唐将军深情还是说他祸害别人,他竟借着在浙江驻兵与亲妹妹私会,李贺平的母亲也是糊涂,竟与他暗结珠胎。两人这样来往到李贺平九岁,事情被她丈夫知道了,本一直抱病见两人行苟且之事,当场就气急昏过去,没挺过两日就病故,之后她心中有愧,断了与哥哥的来往,吃斋念佛郁郁寡欢,心病成疾,第二年也跟着夫君去了,后来就是唐将军将这个与亲妹妹所生的私生子带回了开封。
“错于始,未断情,今生误李郎。余生青灯长伴,不见不念。”书信最后的两句话,她对丈夫不是没有情,也悔恨过没有断这孽缘,但于事无补,这李贺平的存在每一日都在指控她的犯下的错。
“所以其实并不全是唐将军想要儿子,这李贺平是他心上人为他生的孩子。但唐玲茹她们和李贺平名义上的父亲又何错,连带着几个人的人生都毁了。”范满满将信看完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这个女子的书信字字透着可怜,但她却完全同情不起来。
钰真人对这事没什么兴趣,谈不上有什么感想,只是觉得和这事有联系,“所以他的癔症是因为血缘相近所生带的疾病。唐玲茹母亲虽视他如眼中钉,但刚刚的对话,她只把这个当作意外,还是得从唐玲茹入手。”
“这精怪在这府中待过不是会有妖气留下吗,可我什么都没闻到,我明明是一直能闻到这些的。”范满满不明白这次她什么都闻不到。
“确实,这精怪应是有痕迹留下的,但若不是有蛇腥味,我都没察觉,若说它道行深到不留痕迹也不应该,这种一般都是修的善行,在天界都有记载。”钰真人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精怪棘手得很。
“那我们还得从唐小姐那突破啊。”范满满神情复杂地看了看钰真人。
钰真人与她对视,调笑着她说,“你这是存了要把我当诱饵的心啊。”
“才不是!”范满满提高声音反驳,让她在一旁看着钰真人和唐玲茹周旋可真是为难她了,她才不想,不过眼下唐玲茹确实是愿意对钰真人吐露点话,想了想还在牢中的大帆和怜儿,范满满长叹了口气,“真人,你帮帮我吧,就稍微问点,其他我们自己去查。”
“这么舍得啊?”
范满满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愁眉苦脸地说,“要有的选,我才不想呢。”才不想你和那唐小姐有半分交集,“或者真人有别的办法?”
“目前我也没有眉目,从她那突破是条捷径。”看着范满满听到这话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心中暗笑,“晚上先去瓦舍看看吧,说不定有新的发现。”
现在才午时刚过,瓦舍一日到夜都是熙熙攘攘,只是这胡人的蛇戏一般申时后才会出来,“那我先回去?”范满满不知道接来去哪,试探性问了下。
“我有事问你。”
范满满指了指自己,“我?什么事?”
“昨儿白日那回可做过梦,还记得多少?”问的是昨天下午她的异常,之前曾梦到过自己前世惨死的样子,这回不知道是什么,这让本对前世无兴趣的他有了想探究的心。
“我昨天下午一觉无梦啊。”这不是昨天问过一次嘛,“我昨天说梦话了?”想来想去,范满满觉得是自己失态了。
“说了。”
“啊?我说什么了?”范满满紧张地看着他,生怕昨天自己睡梦中瞎说什么话。
“你说想吃萝卜丸子。”钰真人说完就没理她往前走,范满满在原地重复了一遍,“萝卜丸子?”朝前面的钰真人喊,“你骗我!我最不喜欢吃萝卜丸子了!”追上去就看到他带着笑的嘴角。
“竟没想到真人也会这样调戏人。”她不满地叨叨了句。
钰真人现在真是愈发脾气好,低下头来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不要。我又不是只会吃。”范满满别过头不看他。
钰真人直接拉起她的袖子,“正好去瓦舍那转转,吃些小吃等等吧。”
范满满被他牵着往前走,突然就什么脾气也没了,想想自己真的太没出息了,只要钰真人给个笑,她就能开心一整天,现在又是这样。
到了瓦舍,范满满说着不吃,但转头就在白糖糕的摊位前停住,“一块白糖糕。”
接过糕,范满满边吹着热气边向前走,钰真人看了眼她说,“你前两日还一口都吃不下,现在就想开了?”
“这不有真人你吗?本来觉得无望了,但现在你在边上觉得没什么解决不了的!”虽然还是担心,但想到后面有钰真人作依靠,她干什么都有底了,觉得很快就能还大帆和怜儿清白。
“你这倒是蹬鼻子上脸。”不过钰真人语气并无生气之意,还带着笑意。
边上有人在耍杂技,一个成年女子先将自己塞进了三尺高,三尺宽,三尺长的箱子,接着又是一个女子在边上的空隙里塞进去,然后又加了一个女子,一共叠加了三人,范满满看着连手里的白糖糕都忘了,“这是缩骨功吧?”轻声问钰真人。
钰真人站在范满满身后,比她高了一个头,弯下腰在她耳边说这技能,“说是缩骨功,其实就是从小练骨骼肌肉拉伸,对身体的柔韧性重量要求也很高,还会伤骨骼。你耳朵怎么红了?”
范满满拿手捂住耳朵,“啊?有吗?人太多有点热吧?”
钰真人看着他们两这个位置,已经在人群外围,也不明白哪挤到了,干脆拉着她离开这块,“嫌热就换个地方。”
晃了一圈,还是在吃的店坐了下来,范满满叫了一碗胡辣汤,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周围和钰真人说,“有几个胡人来了。”说完,就有两个高壮留着络腮胡的异族男子走进来坐在他们隔壁桌叫了吃食。
两人用母语交流,范满满竖起耳朵听了下,勉强辨认出是大夏国语,也听不懂就放弃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喝汤,她吃东西快,一会就喝完了,站起来想走,钰真人拉住她的手拉坐到自己边上低声说,“这两人可能知道点东西。”
边上这两个大夏人见他们两有些奇怪打量了一下,钰真人揽住范满满的腰将她搂在怀中,看着和恩爱的小夫妻一样,这两个人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范满满的头挨着钰真人的胸膛,要靠不靠的距离,因为被揽着,又不能坐直,僵在那不动感觉浑身都疼,钰真人感觉她僵得都快撑不住在抖,叹了口气将她摁在自己胸口,“又不是没抱过,觉得自己吃亏了吗?”
不用自己靠腰力撑着扭曲得悬空,背部有了依靠一下子就缓解过来了,钰真人身上还是雪的味道,她贴在胸口不敢抬头,“怎么会。”她过了一小会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想看看钰真人,没想到他正低头看向自己,四目相对。范满满总听人说有桃花眼的人多情,多不多情她不知道,以前觉得钰真人这样的冷情的人这对桃花眼都泛着冷气,现在再看只觉得这双眼里含着星辰与江海,让她都要陷进去了。
两人也没有说话,仿佛一眼万年地看着对方,边上那两人很快也将东西吃完,出铺子时还朝他两吹了声口哨,钰真人见人走后问她,“还要看多久?”
范满满赶紧撤开,但腰上的力没松开,她有些手足无措地试探性拉开距离,头顶传来轻笑腰上的力卸了,她赶忙撤开,坐到另一边长凳上轻咳了下问,“那两个大夏人说什么了?”
“抱怨现在表演蛇戏的女子招揽不了生意,说若是一个叫阿努娜的女子在他们定能赚个满盆。”
“阿努娜是谁?”范满满和老范一直在这市井跑,虽不比高百求,但一般出名点的人她还是知道的。
“两年前死了,不在开封,在扬州,被人杀害,报官不查草草将他们打发了。”
范满满对这个多出来的人物直觉告诉她和李贺平有关,“他们是不是有交集?”
“先去问问那两个大夏人。”
刚刚那两人在这瓦舍不打眼的地方正布置一会的场地,边上有个干瘦的人女子正抱着蛇罐等着,她蒙着面纱也看得出姿色一般,按理说这些胡人五官深邃,异域风情,年轻女子多半长相出挑,这位还真是少见的平平无奇。那两男子认出是他两用不地道的中原话问他们,“小两口出来玩呐?”
“正等着阁下出摊,我夫人一直念着看蛇戏。”
这两人性情也是直爽让他们稍待马上就布置好,又问他们以前可见过蛇戏。
“两年前在扬州见过一次,回来说给我夫人听,她便心心念念,今日来开封恰好碰上了。”钰真人让范满满挽着自己的手看似一双璧人。
年长些的男子一愣,“扬州?你当时看到的是什么样的蛇戏?”
“一个貌美风情的女子,眼睛似说话,伴随着笛声与罐中之蛇一同起舞,在场之人无一不被吸引,如同勾魂一般。”钰真人信手拈来一段说辞。
两人听完惊呼,“是阿努娜,你看到的是阿努娜!”将钰真人视作赏识之人,滔滔不绝地同他说来。
“那阿努娜姑娘是怎么逝去的?”范满满问他两。
他们含恨地说,“被人凌辱杀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