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不曾取悦我,所以我创造了自己的生活。——扣扣·臭奈儿”
2012年7月30日,面签的日子到了,暴雨也到了。
陈一派一边拿着已经皱皱巴巴的面签问题集锦一顿狂背,一边用软件叫车。
前面竟然还有10多个人排队?好吧,只好上街碰运气了。心想实在不行,以自己脸皮的厚度,斗胆靠美色硬拦一辆私家车也不是不可以!
拦了十分钟,不但没有人停车,一个个飞驰而过还溅了她N身水。
为了面签精心搭配的小香风套装也淋得立刻现了原价,八十块钱,多一分钱都贵了。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家换身衣服的功夫,突然一辆空车远远闪烁着它的小绿灯朝她驶来。啊,这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师傅,师傅!……!
陈一派以肉眼甚至无法看清的速度飞快地上了车,司机刚停稳车,从后视镜看到她已经正襟危坐在后排,也不由得一惊。
“师傅,上法签中心。”报完目的地,陈一派又赶紧继续死记硬背留学中介事先为她准备好的面签问题和完美回答。
到了地方,身上差不多都要干了,一个漂亮法兰国小姐姐终于、似乎、好像喊到她的名字了。“预备唱(一派·陈)”
唱啥?谁唱?
陈一派心想:算了,你的地盘,预备唱就预备唱吧。
她礼貌地朝法兰国美女姐姐微笑点头,径直大步推门走进了不远处的面签室。
房间里有一个法兰国帅哥正在电脑前忙。
“笨猪!”(Bonjour,法语:你好),陈一派很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
谁知他缓缓抬起头,不但白了陈一派一眼,还脸色很臭地直摇头。
WTF,大哥,我哪得罪你了吗?!奶奶个腿儿,这个臭老外搞歧视是不是?!
正当陈一派的小拳拳不由分说硬起来之际,刚才叫她的小姐姐也紧跟着进来了。
擦…她竟然就是……面试官?!
陈一派还以为她只是个前台小秘书。这下尴尬了……
还有,她偷偷翻得那个白眼,虽然不到一秒钟,还是被陈一派逮了个正着。
自感初印象已经毁了,陈一派的心态立刻有点崩了。
“不行!你要振作!拿下签证!去趴黎当个都市丽人!让你的前男友后悔死!要让老陈家光宗耀祖!要……“
“Asseyez-vous.”(法语:请坐)面试官打断了陈一派的内心戏,她扯扯不再香的小香风外套,端庄地坐好了。
美女面试官单刀直入,“你要去克爱蒙X大是吗?”(法语)
“Oui”(法语:是的。)
“它哪里吸引了你?”(法语)
陈一派心想,哪里也没有,无非是中介说这家好过签而已。当然啦,要是实话实说那我就真的缺心眼了。
“嗯,法语是一门优美的语言…”(法语)
呃,不对,背错了…
“因为它秀丽的自然风光和独特的人文气息。”(法语)
“比如说呢?”(法语)
草,这题超纲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想起来了,那地儿有火山。
“比如说:火山!”(法语)
陈一派答得很自信,但脚趾已经抠出一座古巴比伦空中花园了。
“你喜欢火山?”(法语)面试官相视一笑,仿佛在说,看,煞笔!
这下陈一派有点慌了,毕竟她对火山的研究仅限于小学班主任脸上的青春痘与活火山的高度相似性。
“那个,也没有啦,我只喜欢死火山,活火山很危险的。”(疯狂比划+蹦法语单词)
什么死火山,活火山的法语她哪会,只好把手指聚在一起再张开,配合音效“piu,piu,piu~”这是活的。头一歪眼一闭,舌头一吐,再加上音效“呕”,这是死的。
面试官又是相视一笑,她的心态彻底崩了。整个人瞬间垮在座位上,连假笑都放弃了。
无奈这俩老外,毫无眼力价,偏偏又在她的大学学位证里发现了一张毕业照大合影。
看他们饶有兴趣的样子,陈一派只能再倒吸一口冷气:得嘞,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超纲问题马上又来了。
果然,面试官问:为什么合影前排中间的院长穿得和其他老师不一样。
噗…陈一派快哭了,心想这还用问啊,这可是C位,除了官大级别高还能为啥!
“嗯,因为他要帮我们拨穗儿。”(法语)
拨穗儿就是这样拨地,她揪住自己的一撮刘海,从左拨到右,又从右拨到左。头发都要薅秃了,面签官们总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陈一派已经对自己的签证不报任何希望了。
去他妈的,准备的问题一个没问,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爱谁谁,随便吧。老子不去了!老子自曝了,交牌了,拜拜!傻驴!(法语:salut 再见)
20分钟左右的面试似乎足足有两个小时这么长。
路过二楼的时候,陈一派看到很多高中生模样的少男少女青春洋溢的面庞,各个都讲着流利的法语。
这才发现楼梯转角有一张电影海报,原来今天这里有文化交流活动,放法兰国导演吕克肉松的电影《这个杀手有点暖》。
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比他们这会儿还小呢。现在呢,都23岁了。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她大学学得是文物与博物馆学,毕业后完全傻眼了,正式工作没找到,周末就在各个博物馆当个志愿者。
此次留学计划,也是始于无知。仅仅因为前男友说去法兰国公立大学留学不要钱,那不去白不去,于是才申请个学校试试。
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是前途是自己的,她为自己的英明感到庆幸。英明也包括分手这事儿。
然而,她的心里,其实根本不知道这辈子究竟要干嘛。
从签证中心出来时,天空已经放晴,陈一派看看手机,发现从这里到住的地方有15公里,于是心一横,挽起裤腿,在车流攒动的上京街头飞奔了起来。
耳边的风裹挟着汽车尾气和泥土的芬芳。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老家的田间地头奔跑的时光。
跑到家的时候,陈一派的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她烧了点开水,准备泡碗面吃。房东和她同住,提出的要求有一条就是家里不许开火。
“小胖,这回我肯定过不了了!啊!!”电话那头陈一派的爸爸刚接起电话,陈一派就一嗓子嚎出来了。
“诶?等会儿,我有个电话进来,一会儿再给你打!”陈一派的爸爸还没来得及安慰一句就被她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是留学中介打来的,不用想,肯定是询问面试情况的。
“感觉不太好。”陈一派如实回答。
“你知道吗,这个月申请的都给拒了,因为法兰国刚换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撒个气”不喜欢外国人。”中介以一种早已洞穿世间真相的口吻跟她细细道来。
“那咋办呢?拒签了中介费退钱不?”陈一派顺势问道。
“我觉得你下个月再申请一次应该能过,我再帮你申请一次吧,给你个优惠价1500,你看啥时候交一下,我们趁热打铁……”
还没等她说完,陈一派就把电话挂了。从小,她就很善于放弃,一次不行,二次绝对不去。
哼,什么浪漫国度,什么法式优雅,有什么了不起的。陈一派自我安慰道,其实也是心疼小胖爸爸的钱。
她从没见过妈妈,从小就由小胖爸爸和爷爷奶奶带大。小胖爸爸开了间小小的汽车修理铺,业余时间和车友们到处采风,收集老物件和古玩儿。虽然没什么大钱,但是对女儿倒是大方支持。
当初,全家都反对陈一派去学什么博物馆学,只有小胖爸爸一个人支持,说是学成了以后跟着他们去采风,还能帮忙鉴定下真伪。
这次出国留学,也是小胖爸爸倾囊赞助。他的车友们都笑话他,他倒看得开,说是和文物打交道,就得多去看看真宝贝,卢漂宫就挺好。
一周后,陈一派已经将出国的事情抛之脑后,正在出租屋里吃鸡爪看剧,突然收到一个包裹,是法签中心寄来的。
知道没好事,她用油乎乎地手指把包裹放到沙发靠背上继续看剧,包裹不知不觉滑落到沙发后面去了。鸡爪啃完剧刷完,一不小心忘了这事儿。
又过了一周,中介来电话,说也快开学了,陈一派准备几号出发,他们可以帮忙订机票,手续费只要800元。
陈一派直接挂了电话,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护照包裹,打开一看确实有一张签证邮票,上面还有个奇怪的图形,有点像一颗五角星。
这是一个临时签证,需要入境法兰国后再去当地警局换正式居留证。
“小胖!!!我要去法兰国了!!!!“陈一派第一时间给爸爸打电话汇报这个好消息。
“那,赶紧订机票,买好要带的东西,准备出发吧。“
陈一派激动地挥舞着护照在屋子里跑圈,房东敲敲她的房间门让她小点声。
“我!退房!“陈一派硬气反击。
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在这一刻终于笔直向前,充满希望了!
备注:法兰国,位于欧罗巴大陆西部,官方语言法语;首都:趴黎。
上京,华夏国首都,官方语言中文。
克爱蒙,法兰国中部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