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己虚构了一些问题，然后又炮制了一些答案。——东蒙娜·德·波伏娃娃

首都机场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里，堆满了小胖爸爸从老家带来的大包小包。他把自己的修车铺停业了一周，自驾千里跑来上京给陈一派送行。

陈一派正在电脑前看三天后的机票，上京-趴黎。由于买得匆忙，票价普遍偏高。

“你第一次出国，还带两个大行李箱，别折腾了，买个直飞的，你爸我有钱。”小胖爸爸劝陈一派多花点钱少受罪。

“直飞可比转机贵了6千块呢。你看这张，阿联秋航空的，在理拜转机一次，中间只等一个半小时。就它啦！哎呀，以后我还能说自己去过理拜，真划算！”

“你买好票给爷爷奶奶打个视频过去，他们都挂念着你呢。”小胖爸爸说。

视频电话打通了，陈一派的爷爷马上开始了思想教育大讲堂。

“派派，过几天你就出发了，爷爷奶奶祝你一路平安，学业进步，永远不要忘记祖国对你的培养。早日学成归来，报效祖国。我们给你起名陈一派，就是希望你能独立自信，自成一派。爷爷这边还有一点要嘱咐你，你是去留学的，不是去纸醉金迷的，千万要保持作风端正，不要乱搞男女关系……”

“爷爷，爷爷，哎，信号不好，我知道了，过两天再跟您联系。”陈一派知道爷爷这一说下去，没有两个小时是收不住的。

“来，这个是奶奶让我给你带的，这趟路上穿好。”小胖爸爸递给陈一派一个小袋子。

“这啥呀？”袋子里竟然是一条大号内裤，陈一派一脸嫌弃。

“好好看看，奶奶帮你缝了一个暗袋，现金你就放在里面。路上时间长，你就是睡着了也不怕钱丢了。”

“这飞机在天上飞，小偷偷了我的钱能去哪不成？！”

“有备无患。去了外面，人心隔肚皮，万事多留个心眼。”

嘴上一万个不乐意，出发这天，陈一派还是老老实实地穿上了这条大内裤，暗袋里塞了提前换好的2000欧元现金。

小胖爸爸推着两个大行李箱来到了托运柜台，陈一派背了一个装得满满的书包，还斜背着一个电脑包。

“不好意思，您这件行李超重了9kg。”柜台工作人员提醒道。

“不是吧，小胖，你给我行李箱里塞什么了啊？”陈一派艰难地把行李箱从传送带上拿下来，灰溜溜拉到不远处的空地上。

打开拉链的一瞬间，几十包加长夜用卫生巾弹了机场大厅一地。

这是她在网上看攻略里说的，法兰国女人基本上都用卫生棉条，卫生巾根本没有这么长的款。

众目睽睽之下，陈一派像个八爪鱼一样快速把卫生巾都捡了起来。

定睛一看，箱子中间不知何时被埋了一个电饭煲。陈一派一脸无奈地望向小胖爸爸。

小胖爸爸一脸堆笑，说“我怕你吃不惯西餐，专门给你买的，你看这个是高压的，还能煲汤熬粥做蛋糕，有这一个宝贝，我就不怕我的宝贝女儿在异国他乡饿肚子了。”

“哎呦，您这是土特产吧？这些国际航班都不能带的哦。”路过的一位地勤瞄了陈一派的箱子一眼，发现里面装了一大包香肠腊肉，于是提醒了一嘴。

“啥？这也不让带啊。”小胖爸爸很失望，感觉一片苦心都白费了。

同样等待托运行李的一位50多岁阿姨接了话匣子：“大哥，送女儿出国啊？”

“是啊，出国留学，法兰国！”小胖爸爸瞬间一脸骄傲，似乎忘记了这个队伍里等待托运的都是一个航班的。

“这不就得了，又不是去无人区，那边什么都能买得着。就带着欧元，money，就够啦。”

陈一派还蹲在行李箱前艰难取舍，仔细一想电饭煲使用频率倒是比卫生巾高。再三斟酌，把卫生巾和特产都拿了出来。

又过一遍秤，还超了3公斤，托运柜台的小哥哥竟然点点头，就这么放行了。

下一步就是要去过安检了，陈一派心里突然一酸，分别的时刻终究要来了。

这一幕让她想起以前看的偶像剧情节，她希望自己不要哭太惨。

“好了，你赶紧去安检吧，别赶不上飞机了。随身物品自己看好啊。”小胖爸爸特意把随身物品四个字升了个调。

他最胆心从小就丢三落四的陈一派回头在法兰国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知道了，那你保重。抱一个，再见啊。”陈一派努力用轻松的口气回应着，拥抱过后，强忍泪水赶忙转身，快步走进国际航班通道。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再招招手时，突然听到身后小胖爸爸的声音。

“同志，你要卫生巾吗？女儿行李带不下的，都是全新的。我送给你吧。”

陈一派回头，看见小胖爸爸正在不远处和一个阿姨“推销”卫生巾。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站在原地，目送她背影消失的戏码。

“交易”完，小胖爸爸又打起了电话，他的大嗓门让陈一派听得清清楚楚：女儿终于送走了，下周约一个啊，一起采风，好嘞好嘞……

我是亲生的吗？！陈一派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她目送着小胖爸爸背影消失。看看手表，赶紧向安检口跑去……

总算顺利登机了，飞机起飞的那一刻，陈一派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学有所成，不让家人失望。

当飞机在云层之上平静飞行时，她想起了前男友，也是她的初恋。

他是法语专业的，看过很多电影，读过很多书，总是有很多想法。

他们曾经约好了一起去法兰国留学，去看看浪漫的左岸，理性的右岸。

去光临法兰国文豪写作的咖啡馆，去卢漂宫看《蒙娜丑莎》……

如今，当年两个人的遐想，只剩她一个人实现了。

一年前，他认识了一个游戏里的妹子。

然后他就放弃了出国，忘了塞折河，把他们的四年时光也一并抛弃了。

睡了好几觉后，终于到理拜了。

虽然转机时间有限，陈一派还是抓紧一分一秒领略理拜风情并且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据——在机场上个厕所。

理拜机场的厕所里有一个花洒，看样子是冲屁股用的，好高级的样子。很好，钱也还在内裤里安然无恙。

转眼又要登机了，这次随身小包却突然都要过安检。

陈一派的书包通过时，安检机器发出了警报声。

“Open！”，陈一派被拦住了。一番手舞足蹈地交流无果后，机场地勤姐姐实在忍无可忍，只好把显示屏扳过来给陈一派看，这形状……莫非……

擦，是指甲刀套装里的那把剪鼻毛的小剪刀！不知道这会儿被塞在书包哪个角落里呢。

陈一派心想：大姐，你不会当真以为我要拿剪鼻毛的小剪刀劫机吧。

眼看着航班就要起飞了，陈一派一边疯狂地掏包，一边暗中想，如果真没赶上飞机，我只能在理拜街头捡黄金，顺便帮土豪喂狮子啥的了。

地勤姐姐就静静地看着陈一派满头大汗地翻包，十分钟后，突然摆摆手示意她算了，登机吧。

大姐？这么随意的吗？早说啊！你看我如此慈眉善目，也不像个坏人嘛！

陈一派的书包此刻已经拉不上了，只能半敞着灰溜溜地登上了理拜飞趴黎的航班。

她的座位两边已经各有一个200公斤级理拜大叔，她被夹在中间，胳膊都没处放。

浓烈的香水味夹杂着浓郁的体味，她只觉得意识有点模糊了。

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熏晕过去了，等她再睁眼时，旅客们竟然都已经在取行李了。

这就到了？！她觉得有失仪式感。赶紧看看书包和电脑包，还好，都还在。

法兰国时间是早上9点，下了飞机，她随着人流过海关。

海关大叔一手拿着护照，一边看着她，问：预备唱？

Oui（是我）。

“你来法兰国干嘛？”（法语）

“学习博物馆学的硕士课程。”（法语）

海关大叔突然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

靠，你们法兰国人有毒吧。陈一派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海关大叔什么也没再说，直接在护照上盖了个章就放行了。

取完行李出来，远远看到一个举着陈一派名字的华夏国帅哥在等她。接机服务是中介费里包含的选项，还好这回中介没有坑她。

“你好你好，我就是陈一派。”陈一派推着两个大行李箱，主动求认领。

“哦你好，我是来接你的。你要去克爱蒙对吧，我们一会儿直接到趴黎北站，你坐火车去。”

“哦，好的。你送我去吗？”陈一派和帅哥边往外走，边聊了起来。

“我只负责送你到车站，帮你买好火车票。你已经拿到录取了对吗？住在学校宿舍？”

“是的。”

“那没事儿，我帮你跟学校联系一下，那边应该有人可以从车站接你去宿舍。”

”太好了，谢谢。哥哥，请问你也是留学生吗？”

“曾经是。”

“你学什么专业的呀？”

“我啊，学中医的。”

“啊？你学中医的来法兰国留学？”

“嗯。”帅哥一脸轻描淡写。

啊，法兰国可真是个神奇的国度啊……

备注：理拜，阿土伯联合酋长国人口最多的城市，盛产石油和土豪。

塞折河：法兰国首都趴黎的著名河流。

卢漂宫：法兰国世界知名博物馆。

《蒙娜丑莎的哭哭》：卢漂宫镇馆之宝，世界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