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宁程来到市买了一匹马,骑着马朝着华山的方向日夜赶路。
不一日来到了衡山境内,一进城,便见街来来去去的甚多江湖汉子。
她打算随便找了一家酒店投宿,哪知连问了数家,都已住满了。
店小二解释道:“再过三天,便是刘正风,刘大爷金盆洗手的好日子,小店住满了贺客,姑娘请到别处问问罢!”
宁程不禁叹了一口气。
心想,又是一场灭门惨案,有什么好庆贺的。
刘正风是衡山派掌门莫大的师兄,算得是衡山派排名第二的高手。可就在他金盆洗手的日子,全家老小却遭到了嵩山派的无情屠杀。
嵩山派屠杀的理由是刘正风勾结魔教,结交魔教十大长老之一的曲洋。
只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勾结魔教罪名,便要屠杀人家满门,这种惩罚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吧。
宁程第一次看到这段剧情时,总感觉有点逻辑不通。
相比来说余沧海几乎灭了林家满门,所犯下的罪行要比刘正风恶毒十倍,百倍,也没见到那个正义之士去讨伐青城派的。
为啥刘正风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反而要受到正派人士的唾弃,最后惨遭嵩山派灭门,
而余沧海无论走到哪儿,照样被各大门派奉为座宾呢?
直到多年后宁程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正风这个人其实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被灭门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第一个就是政治立场的错误。
自古以来,作风问题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但立场问题却万万不能去触碰。
以左冷禅为首的五岳剑派一直打的都是对抗魔教的这面大旗。
而刘正风身为五岳剑派的高层人物,居然和魔教的高层有来往,这不是存心拆左冷禅的台吗。
如果不杀住这股风气,人人都像刘正风这样搞两面三刀,以后这口号还怎么喊,魔教还怎么剿。
刘正风犯的第二个错误便是时间不对,正好赶了五岳并派的关键时刻。
左冷禅打算将五派合并为一派,跟老牌的少林和武当抢夺市场。
他的野心很大,一心想把五岳剑派的品牌做大做强,奈何其它四个门派的掌门人都不买他的帐,只想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为了能够顺利地合并五派,左冷禅不得不拿出杀鸡儆猴的手段。
刘正风可以说是正好撞到枪口了。
而且拿刘正风开刀,对左冷禅来说还有三点好处。
一是能够树立自己的威信。震慑那些不听话的掌门人。
二是削弱衡山派的实力,为以后的并派铺平道路。
三是扛起剿灭魔教这面大旗,将天下英雄招募自己的麾下。
事实证明,左冷禅的一石三鸟计划的确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其它四个门派果然被左冷禅的狠辣手段给震慑到了。
特别是岳不群,当他得知令狐冲和魔教中人有来往后,马就把令狐冲逐出师门,和他划清界限。
岳不群真的嫉恶如仇吗,其实不然,他第一次见到蓝凤凰的时候,差点就跟人家打情骂俏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了刘正风的前车之鉴,使得岳不群不敢把令狐冲留在华山。
他可不想被左冷禅抓住小辫子,落得和刘正风同样的下场,所以只好牺牲掉令狐冲,换取华山派的平安。
宁程本来想提醒刘正风让他带着一家老小逃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妥。刘正风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左冷禅终究还是要斩草除根的。
暂时还是不要改变剧情的主线,先静观其变吧。
宁程路过一间茶馆,见里面坐了不少人,便进去找了个座头。
茶博士泡了一壶茶,端一碟南瓜子、一碟蚕豆。
宁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喝着茶水解闷,忽然见到一个神色紧张的驼子走了进来。
这驼子正是林平之假扮的。自从福威镖局被青城派所灭,林平之为了躲避仇家,只好乔装改扮,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驼子。
林平之刚找了个座位坐下,忽听身旁有人说道:
“驼子,大伙儿坐坐行不行?”那人也不等林平之回答,便大刺刺坐将下来,跟着又有两人打横坐下。
林平之忙陪笑道:“行,行!请坐,请坐!”
只见这三人都身穿黑衣,腰间挂着兵刃。
这三条汉子坐下后,自顾自的喝茶聊天,再也没去理会林平之。
一个年轻汉子道:“这次刘三爷金盆洗手,场面当真不小,离正日还有三天,衡山城里就已挤满了贺客。”
另一个瞎了一只跟的汉子道:“那自然啦。衡山派自身已有多大的威名,再加五岳剑派联手,声势浩大,哪一个不想跟他们结交结交?我听说,刘正风刘三爷武功了得,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号称衡山派第二把高手,只比掌门人莫大先生稍逊一筹。平时早有人想跟他套交情。只可惜他一不做寿,二不娶媳,三不嫁女,没这份交情好套。这一次金盆洗手的大喜事,武林群豪自然闻风而集。我看明后天之中,衡山城中还有得热闹呢。”
另一个花白胡子道:“若说都是来跟刘正风套交情,那倒不见得,咱哥儿三个就并非为此而来,是不是?刘正风金盆洗手,那是说从今而后,再也不出拳动剑,决不过问武林中的是非恩怨,江湖算是没了这号人物。他既立誓决不使剑,他那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的剑招再高,又有甚么用处?
一个会家子金盆洗手,便跟常人无异,再强的高手也如废人了。旁人跟他套交情,又图他个甚么?”
那年轻人道:“刘三爷今后虽然不再出拳使剑,但他总是衡山派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交了刘三爷,便是交了衡山派,也便是交了五岳剑派哪!”
那姓彭的花白胡子冷笑道:“结交五岳剑派,你配么?”
那瞎子道:”彭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大家在江湖行走,多一个朋友不多,少一个冤家不少。五岳剑派虽然武艺高,声势大,人家可也没将江湖的朋友瞧低了。他们倘若真是骄傲自大,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怎么衡山城中,又有这许多贺客呢?”
那花白胡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多半是趋炎附势之徒,老子瞧着心头有气。”
林平之只盼这三人不停谈下去,或许能听到些青城派的讯息,哪知这三人话不投机,各自喝茶,却不再说话了。
突然间左首桌有个身穿绸衫的中年汉子说道:“兄弟日前在武汉三镇,听得武林中的同道说起,刘三爷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瞎子转身道:”武汉的朋友们却怎样说,这位朋友可否见告?”
那人笑了笑,说道:”这种话在武汉说说不打紧,到得衡山城中,那可不能随便乱说了。”
另一个矮胖子粗声粗气的道:“这件事知道的人着实不少,你又何必装得莫测高深?大家都在说,刘三爷只因为武功太高,人缘太好,这才不得不金盆洗手。”
他说话声音很大,茶馆中登时有许多眼光都射向他的脸,好几个人齐声问道:“为甚么武功太高,人缘太好,便须退出武林,这岂不奇怪?”
那矮胖汉子得意洋洋的道:“不知内情的人自然觉得奇怪,知道了却毫不希奇了。”
有人便问:“那是甚么内情?”那矮胖子只是微笑不语。隔着几张桌子的一个瘦子冷冷的道:”你们多问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信口胡吹。”
那矮胖汉子受激不过,大声道:“谁说我不知道了?刘三爷金盆洗手,那是为了顾全大局,免得衡山派中发生门户之争。”
好几人七张八嘴的道:“什么顾全大局?”“什么门户之争?”“难道他们师兄弟之间有意见么?”
宁程听到这些人胡乱猜测刘正风金盆洗手的缘由,心中不免好笑。
刘正风这个人一门心思都扑在音乐创作,如果放到现代,说不定会成为一个著名的作曲人。
他压根就没有那个心思去争夺什么掌门人之位。这些江湖门客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要说这衡山派也真是够悲催的,衡山剑法明明不输于嵩山和华山派的剑法,可当家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不好好专研业务,教导门下的弟子,却不务正业地跑去当音乐制作人。
衡山派之所以走向衰落,这两个当家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莫大和刘正风不和也不是因为什么门户之争,而是两人对音乐理解不同。
刘正风认为莫大的音乐风格太俗气了,不了台面。
莫大则认为刘正风嫉妒自己的才华,不懂欣赏。
两人因为音乐闹的矛盾,在旁人看来却成了门户之争。
正说着,忽然间耳边响起了悠扬的胡琴声,调门一转,一名老者唱道:“小东人,闯下了,滔天大祸……”
一个年轻人喝道:“别在这里惹厌了,”拿钱去罢!”手一扬,一串铜钱飞将过去,拍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老者面前,手法甚准。
那老者收了铜钱,道了声谢。
那矮胖子赞道:“原来老弟是暗器名家,这一手可帅得很哪!”
那年轻人笑了笑,回答道:“不算得甚么?这位大哥,照你说来,莫大先生当然不会来了!”
那矮胖子说:“他怎么会来?莫大先生和刘三爷师兄弟俩势成水火,一见面便要拔剑动手。刘三爷既然让了一步,他也该心满意足了。”
那卖唱老者听到后,忽然转过身来,慢慢走到矮胖子的身前,侧头瞧了他半晌。
那矮胖子怒道:“老头子干甚么?”
那老者摇头道:“你胡说八道!”
矮胖子大怒,伸手正要往他衣领抓去,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长剑晃向桌,叮叮叮的响了几下。
那矮胖子大吃一惊,纵身后跃,生怕长剑刺到他身,却见那老者缓缓将长剑从胡琴底部插入,剑身尽没。
原来这柄剑藏在胡琴之中,剑刃通入胡琴的把手,从外表看来,谁也不知这把残旧的胡琴内竟会藏有兵刃。
那老者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胡说八道!”缓缓走出茶馆。众人目送他背影在雨中消失,苍凉的胡琴声隐隐约约传来。
“原来这个猥琐的老头竟然是莫大先生。”
宁程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已然猜出了他的身份。
看来莫大已经察觉到左冷禅要对师弟刘正风下手了。
不过他这个人胆小怕事,不敢正大光明地站出来支持刘正风,只敢偷偷摸摸地在背后搞小动作。
要是我代替莫大杀了费彬,便能够搭曲洋这条线,直接黑木崖挑战东方不败了。
宁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条捷径的道路。
她赶紧付了茶水钱,悄悄尾随在莫大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