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真人著有《抱朴子》,《肘后方》,对葛清派的发扬光大甚至江南地区的道教传播都有无上贡献,现在的葛清派掌门是为葛连真人,葛连真人功参造化,年岁颇高,是为江南道一等一的世外高人,常常与青玉二仙参与江南一带修葺堤坝,改建渠道,治理洪水之事,为江南道百姓所赞颂。
而江南道另一门派,是盘踞武夷山脉的龙骧门,龙骧门比较神秘,不善与人来往,据传龙骧门的开派祖师是南梁时期,追随陈武帝陈霸先,参与了平定侯景之乱的一位龙骧将军,因平乱有功,封邑在闽江一代,故而创立了龙骧门,传承了数百年,直至现今。
不管怎样,两大门派的开派祖师,或者中兴祖师,都是动乱年代在沙场之上浴血拼杀出来的将军,陆远对那龙骧门不甚了解,连那位龙骧将军是谁都不知道,反倒是感觉亲近百姓的葛清派应该更好易与,陆远打算去龙虎山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被他们收入门下。
向西南行进,会稽山距龙虎山有几百里地,陆远并不着急,左右也是寻一处地方修炼,最重要的仍是心境,一路徒步前行,思绪来了,便打坐静修,饿了渴了,便摘果喝水,日落西去,或是寻一处酒家,或是头枕大地,身披辰星,虽然时值一月,非常寒冷,不过陆远经过炉峰禅寺的半月入定之后,内力精进许多,已不甚惧怕风寒。
寻道问路,在官道乡路上徒步行走了一个月,终于是来到了洪州府,在此留宿两夜,却是见到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一个人。
琴武阳,陆远看着这个身穿紫衣,脑袋浑圆的男子一脸狠笑看着自己,人生好巧不巧,没有他乡遇故知,只有他乡遇仇敌。
“陆郎,天涯何处不相逢啊。这才过去一个月,我们又见面了。”
琴武阳一拍酒馆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提着一壶酒,坐在陆远面前,似笑非笑看着他。琴武阳本是来到洪州,为万贺门玄天王送礼祝寿而来,没有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怎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想动手杀人不成?”
陆远冷笑,面上按兵不动,心中却在焦急思索对策,不知道这武林人士乱斗,衙门管不管,自己与他斗到衙门里去,是否能摆脱他。
不过陆远立刻便否决了,自己不过一介平民小子,人生地不熟,他是河北琴氏嫡系,怎么也会比自己好说话,落在衙门手里只会更惨。
“杀你?不不不,琴某只想废了你的经脉,然后请你去河北做做客。”
琴武阳历经上次扬州之战,心中已有感觉,凭他自己一人,怕是很难奈何得了方霖了,况且她身边还跟了个武艺高强的和尚,大琴殿三位殿主不出,即便是族叔琴惮出手,他们也能逃生,为此琴武阳苦恼不已,没想到柳暗花明,竟是在洪州府遇见了落单的陆远。
“陆远不过一介小卒,何劳阁下如此兴师动众?”
陆远就差掀翻桌子,夺门而去,不过忍住了,先行拖延下去,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对策。
“抓不到你的小娘子,抓你做人质,怎算兴师动众。”
陆远没想到琴武阳这般直截了当,轻笑一声:“那你可真够无耻的。”
“你怎知你一定抓的了我,不怕霖儿现身一掌拍死你?”
琴武阳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疑惑,方霖那日向东逃走,据说三殿主前去截杀,然而未果,如今过了一个多月,陆远出现在洪州府,琴武阳看见陆远这般神色自若,不惊不慌,也不能判断,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琴武阳毕竟不傻,不会被陆远这般唬住,便是方霖就在洪州府又如何,趁她不备先行擒住陆远,方霖还能有什么办法。
“装神弄鬼,先废了你。”琴武阳猝起发难,打算先行制伏陆远,抬手一掌,直了了向他面门抓来。
陆远早有防备,心想横竖是个死,被他擒住,必定痛不欲生,不若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偏头躲过琴武阳一抓,左手六经脉聚满内力,向琴武阳腋下狠狠一拍,正中侧窝,琴武阳本以为陆远武功薄弱,花拳绣腿,没有想到数月不见,已是有些门道,猝不及防之迹,受到陆远全力一掌,只感觉右侧腋下如火烧一般,脏腑肺经如同爆裂一般,肋骨也不知有没有裂开几根。
“几日不见小贼倒是身手敏捷了几分。”
琴武阳被陆远甫一偷袭,节奏一滞,捂住胸口后退两步,陆远不逃反追,心知胜负就在一念之间,拔出腰间宝剑,戮刃口诀催动,宝剑附着莹莹内力光芒,如同水波荡漾一般,向琴武阳咽喉刺杀而去。
琴武阳眉头紧皱,咬紧牙关,已有丝丝血迹殷在牙齿上,陆远那偷袭的一掌十分劲道,击伤了他的肺脉,此刻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腋下本就是软肋,胸膛之处更是要害,即使是琴武阳十几年的修为,受人全力一掌拍在腋下也是五劳七伤,好在陆远的内力修为差他太远,被他胸腔内力卸去不少力道,若是同等修为,这一掌便能要了他的命。
“可敢接我这一剑?”
“以你的功夫,我会怕你不成?”
陆远一剑刺来,琴武阳不得不防,忍住腋下剧痛,双掌向那剑刃一拍,夹住利剑,后退两步,终于站定。琴武阳终究比陆远内力深厚许多,夹住陆远的宝剑,便让他动弹不得,只是这剑夹在手中甚觉古怪,感觉剑丛之上软滑油腻,似乎夹的不是剑,而是一条滑腻的青蛇。
琴武阳自然不知《穰苴剑谱》的古怪,实际上这般附着内力于武器上,加持武器作战的心法口诀很罕见,非是一千多年过去,没有人创造出来,而是习武之人,大多注重自身内力修为,不甚借助兵器外物,不会产生附着内力于武器的想法,如那缘道修与缘道惜二人的左右无棱剑法,也不善于运用这等武学,非是能力不济,而是觉得此法耗费内力,甚无作用。
田穰苴毕竟是田齐大司马,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戮刃剑诀,其实并非是为习武大侠所创,而是为成千上万的普通士兵所创,普通士兵,修有内力的极少,且内力浅薄,但却堪堪能够使得出戮刃剑诀,想象在战场之上,十卒中有一卒,可为自己的青铜剑附着内力,削铁如泥,该是何等的至关重要。
戮刃剑诀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令修炼者施展钩车剑诀如臂使指,果然,陆远不急反喜,被琴武阳夹住剑之后,运转内力于手六经,一道浑厚的剑气自剑尖电射而出,琴武阳修炼多年,心中危机感四伏,直觉告诉他,陆远剑中藏招,夹住剑刃的一刹那,便将头向右侧一偏,果然一道剑气便向自己面门的方向电射而来,琴武阳心道好险,额头冒汗,那一剑若是命中,可不再像是先前接他一掌,胸口疼痛那般简单了。
“你比我躲得倒是更快。”
陆远心道可惜,还是让此人有所警觉,躲了过去,不过这一刻琴武阳却是不能再制约陆远,陆远趁他躲过剑气,心有余悸的空隙,提剑快速旋转,剑锋的锋锐与陆远戮刃剑诀内力的加持,顿时让琴武阳把持不住,双手皮开肉绽,被利刃刮出血花,吃痛松开。
“你…”琴武阳两番受挫,火冒三丈,怎么也没有想到,士别二月,陆远的内力修为竟然精进得如此之快,虽是偷袭,但却能伤他了,若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是五大三粗,让他拍一掌,自己也无碍,显然陆远已超过了普通修士范畴。
况且还有那神秘的剑诀,琴武阳心道,陆远必定是有所机缘,得到了不世剑谱,剑气本是凝内力出体,很高深的秘法,陆远这般修为便能施展,那剑谱必定不同凡响。
陆远沉凝,看见琴武阳孑然一身,背上没有背着大黑袋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没带武器?”陆远所指的武器,自然是琴武阳所持的木琴,大琴殿之人,没有乐器在手,不能施展音波功,便如同断了一只手,琴武阳自然也是如此。
“没带武器又如何,一样能废了你。”琴武阳怒火中烧,他的木琴,在那日扬州一战中,被方霖的数记二星斩击中,几乎焚毁,琴弦都崩断了几根,怕是难以修复,需要再寻一副了,此刻代表门派前来为玄天王祝寿,自然空空如也,只身前来。
陆远冷笑,彼伤我整,彼弱我强,此消彼长之下,倒是给了他很大信心,索性不逃了,欲与琴武阳一较高下,提剑又与他战到一起,琴武阳见陆远这般,气极反笑,心道你真以为侥幸得到机缘,修炼了几个月,便是我的对手了?
琴武阳自然不会逃,虽然受了伤,但腋下的沉痛与双掌的刺痛更加激起他的羞怒,被一介无名小卒伤到,心道今日不挑断他手筋脚筋,羞辱于他,岂不是让我在河北无颜立足。整顿心绪,与陆远大战,虽然没有乐器在手,无法施展音波功,但身为河北琴氏嫡系传人,又怎会没些身法武功,如那琴氏家主琴霁,冰棱指寒冰掌十分熟练,一手剑法都能与缘道惜斗个不相上下。
二人在酒肆中大战五十回合,陆远越打越心惊,琴武阳修为远高于他,虽然偷袭两番,使他受伤,压他没有武器,内力无法全力施展出来,但是终究差距过大,五十回合之内,再也无法伤到琴武阳,反倒是肩头受琴武阳一指,云门穴如同闭塞一般,阻碍左手经脉内力运行,小腿受琴武阳一踢,腿骨如同要断裂一般。
终于,陆远招架不住,一个起落间,胸前大开,被琴武阳一掌击中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撞破酒肆门窗,倒在地上。
陆远只觉这一掌,才是几乎要了他的命,心脉都几乎被震断,根本与之前偷袭琴武阳那一掌不可同日而语。
琴武阳踢断木门,从酒肆内走出来,冷笑看着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陆远:“一切皆是无用功,你修为太低,再有神秘剑法也无济于事。”
陆远不想坐以待毙,也不与他废话,料想拖延时间无用,也不可能在此处遇到贵人相救,故而虚晃一道剑气,拔腿便跑,向洪州府南门而去。
二人尽皆不是步法高手,于轻功也造诣不高,然而琴武阳毕竟内力高深,又是出身大门派,底蕴深厚,追上陆远并不难,琴武阳不急不缓跟在陆远身后,面带讥讽嘲笑,时不时上前与陆远对掌,而后故意放缓步法,让他逃走,复又追上,往复这般戏谑羞辱陆远。
“逃,我看你往哪儿逃,偷袭我令我受伤,我要你跑断双腿。”
陆远不搭理他的恐吓,但凡有一线生机,都要找寻,二人追追逃逃一夜,离得庐山近了,陆远曾听闻方霖说过,她在庐山受人相救,死里逃生,不知为何,想到这里,陆远也向庐山逃去,或许绝望之中,认为自己也能遇到世外高人,得救一命。
陆远当真没有想到,情急之下,病急乱投医,竟真的得见一人,只见庐山也不知是哪座山峰之下,一条小溪之畔,有一樵夫打扮,戴斗笠,穿蓑衣的人,坐在溪水岸边执杆钓鱼,陆远见此人鱼竿非常长,是一段青黄细竹,足有丈远,溪水不过两丈,樵夫一根竹竿便捅到了溪水中央。
陆远也不管此人是不是世外高人,还是普通樵夫了,他就要挺不住了,一步跪在樵夫身侧,溪水岸前,捂住胸口不断咳嗽,殷红的鲜血咳进清澈的小溪中,随缓缓流动的溪水淌开,不知是陆远的动静还是血腥味所致,惊得溪水中的鱼儿四散逃窜。
陆远一惊,这么浅的溪水中竟真有小鱼,不过此刻他管不了这么多,因为那琴武阳又追上来,一指指向陆远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