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九章 白马洛阳(1 / 1)梁唐晚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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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醒时分,候鸟知林,陆远已将那《穰苴剑谱》“百甲篇”的“地怯”剑诀心法掌握的七七八八,因而在龙虎山上打坐修炼已久,未曾实战,陆远也不知晓自己施展“地怯”剑诀能有什么成效。

地怯剑诀比之钩车要高深得多,甫一施展,便感觉四肢百骸的内力被抽调一空,内力向兵器凝聚,手十二经都为之臌胀,而后宝剑一阵颤栗,莹莹之光泛于剑端,陆远几乎觉得手持的不是宝剑,而是一块沉铁,不堪重负,继而持剑向前方一挥,霎时一道剑光如影闪过,斩断丛林数段参天大树,斩在一块大石之上,一声炸响,大石四分五裂,树木四散倒下,惊起一片山林鸟雀鸣叫。

陆远喘着粗气,地怯剑诀消耗颇大,几乎将一身内力抽空,丹田仍有一阵空虚扁乏之感,不过地怯剑诀的威力却是令陆远惊喜,这绝不是钩车剑诀那萤火之光能够达到的。若是净因就在此处,必定能发现陆远的剑诀之威已在那太河谷谷主鲁不定的《穰苴剑谱》残本威力之上,只是陆远的内力还不如鲁不定浑厚,真书地怯剑诀仅仅能够施展一次,便要力竭。

大腾挪之迹,沉浸在地怯剑诀之威中,那葛清派的小道姑却是恰巧路过,略带薄怒喝道:“你怎在龙虎山上大肆破坏?这可是千年古木,生长不易。”小道姑没有见到陆远在此处练功施展剑诀,只听到一声炸响,而后便是数棵大树应声倒下,也不知陆远做了什么,把山腰的古木砍倒。

“我之过,我之过也。”

陆远闻言尴尬一笑,便清扫此地,也不与小道姑解释来龙去脉,免得她多起疑心,自己修为精进之事,还是莫要外露的好。

在龙虎山修行一年,陆远将地怯剑诀渐渐掌握,施展起来虽然消耗颇大,但却算得上得心应手了。不过陆远却是察觉,内力修为变得缓慢起来,已不再是一跃千里的进展,即便入定,也很难突飞猛进,或许方霖为他拓宽经脉,洗髓伐骨的功效到此便结束了,从此追上了修道高手的尾巴,以后的日子,便是日积月累,集腋成裘的漫漫长路。

却说陆远与方霖,自扬州城外竹林分别已有一年多了,跨过两个除夕之夜,未在相见。而在一年之前数人分别之时,方霖与净因,苏暖暖三人同行,自东向西而去,一路风雪,终在年关之时,抵达洛阳城。

苏暖暖修为低微,几与普通人无所差别,方霖与净因自不可能带着她一路狂奔,便悠哉悠哉,缓慢前行。洛阳为大唐二都之一,四通八达,车水马龙,即使寒冬腊月,自四面八方向洛阳汇聚而来的百姓也数不胜数,方霖三人舟车劳顿,这日来到洛阳地界时,已是酉时,日落西斜,风雪交加,距离洛阳城还有几十里路程。

众人沿官道一路而来,官道沿洛水而建,洛水之畔,不仅有洛阳城,还有中原第一古刹白马寺,白马寺在洛阳城东二十几里处,白马寺旁有一白马寺镇,供行人留宿。三人便在白马寺镇暂居下来,明日再上路。

净因是吐蕃僧人,对中原的著名古刹心驰神往,内心按捺不住,打算前去白马寺朝拜一番,方霖与他一同前去,苏暖暖感了风寒,便在白马寺镇留宿下来。

白马寺始建于汉明帝时期,距这天宝年间已有近七百年春秋,是中原第一古寺,古往今来陆续不断,有僧人自天竺,吐蕃而来,在白马寺讲经说法,传译经文,曹魏高贵乡公曹髦时期,白马寺见证了汉地史上第一场削发剃度的受戒仪式,自此,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被佛教打破了,掀开了拉锯万世的儒释思想之争。

半路上,净因还在左右思量,好不容易来一次洛阳,是作普通人前去白马寺烧香拜佛,还是表明身份,引见白马寺主持,低头思量之时,净因突觉肩头一沉,竟是方霖面色急迫,按住净因,将其按在一颗大树后。

方霖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净因隐匿不动,莫要出声,却见方霖神色紧张,死死盯住半里外,站在白马寺前的一道黑色身影。

净因凝神望去,大为吃惊,此人此人身披一件黑色绸缎织成,镶有十二颗青玉在腰间的长袍,长袍上竟用丝线稳有一条金色长龙,黑金玉缎龙纹袍,正是数月之前,方霖与净因赶往剑南道,营救李德林时遭遇的神秘黑衣人,那日方霖与殷夫人几乎要将李德林劫走,在节度使杨国忠与刺史邢敛受到牵制,几乎失手之时,这神秘黑衣人横空出世,手捧殷夫人父亲的头颅前来,当场格杀益州十八骑,令方霖不得不败走,李德林身死当场。

方霖与净因如何会不记得此人,此人武功之强,远在国舅杨国忠之上,干净利落格杀一众人等,只是方霖与净因历经坐忘谷一行与扬州一战,功力大增,不知今日能否是此人抗手。

方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观其变,躲在白马寺一侧的大树之后,一动未动,那人在白马寺前站了许久,也不知在做什么,约莫半炷香之后,才向白马寺走来,走得近了,方霖才发现,此人今日用一块黑布裹住下半张脸,依旧看不见模样,方霖与他离得有十数丈远,加之黑夜,看不真切,仅能见到黑衣人露在黑布外的眼睛沧桑似海,眼角皱纹密布,似乎年岁很大。

此间夜里,加之风寒,白马寺没有百姓来访,故而早早关门,那黑衣人站在白马寺大门前笃立良久,套头看着匾额,幽幽一叹,声音枯槁似黄泉:

“回来了…几十年,回来一看,白马寺还是如故。”

而后黑衣人没有扣门,反倒是催动内力,轻功而起,纵身一跃,翻过丈高围墙,进到白马寺内。

方霖与净因面面相觑,既不懂这黑衣人在说什么,也不懂他为何要鬼鬼祟祟,翻墙入内,那黑衣人直言回来了,既是对白马寺熟稔,莫非是白马寺故旧?可为何又要行偷偷摸摸之事?

好奇心撺掇下,方霖不能忍受,坐视秘密不见,方霖与净因相商,而后也运内力,翻过白马寺围墙,踏入院中。

二人当真是偷偷摸摸,净因觉得在佛祖眼皮子底下作此行径,几如鸡鸣狗盗一般,不住的双手合十,口诵真经,摇头叹息,方霖无奈,偏偏净因是一个虔诚的和尚,不过今日不探查那黑衣人的秘密,方霖是不可罢休了。

白马寺占地甚广,有半个小县城那般宽阔,数代朝廷对白马寺相待优渥,尤其是则天大圣皇帝迁都洛阳,白马寺几成国寺,白马寺内僧侣众多,不过寒冬腊月,倒是冷清不少,方丈与主持皆在殿内,仅有一些小沙弥提灯守夜。神秘黑衣人走走停停,躲避白马寺内的和尚,以他的内力,足不出声,不算太难,而方霖与净因紧紧跟在黑衣人之后,不仅要躲避漫无规律的寺院和尚,也要提防被黑衣人发现,倒是好生一顿紧张。

“净因师兄,你观此人轻功与腾挪步伐,功力如何。”方霖问道。

净因皱眉思索许久,他与方霖上次见这黑衣人,还是在成都府,当时二人修为不高,仅与杨国忠相仿,难以判断黑衣人修为,如今功力大增,又与数位高手交战,眼光也是清澈许多,净因权衡许久,沉声说道:

“远不如琴霁,比之琴惮略强。”

方霖暗自点头,认可净因所言,不过却是有另一番疑问了:

“以我们现在的修为,面对琴惮尚不可敌,此人比琴惮尚强一分,那日在成都府,却为何要放过我们?”

净因皱眉摇头,这也是他无法理解的,那日的情形于这黑衣人来说,无异于虎入羊群,没理由放过他们。

神秘黑衣人对白马寺似乎非常熟悉,闲庭信步一般,轻松避开所有和尚,而且似乎对白马寺的一切有怀念之感,时常驻足停留,抚额叹息。

神秘黑衣人在白马寺内转悠一炷香之后,转的方霖二人心惊胆战,躲躲藏藏,终于停在了白马寺西北方向佛塔林之外的一颗古树之下,此处无人,神秘人不加掩饰,手抚在古树粗糙的树皮之下,不断摩挲。

方霖与净因藏在宽大的佛塔之后,注视黑衣人一举一动,不知他要做什么,黑衣人摩挲了古树片刻之后,竟突兀伤怀起来,按在古树之上,双腿一屈,跪了下来,头枕古树,双肩耸动,不断抽泣。

方霖大为不解,是什么让一个年岁枯槁之人潸然泪下,莫非他与白马寺有极大渊源?睹物思人?可是接下来黑衣人口齿不清的呓语让方霖险些崩断神经,一掌拍碎佛塔石柱。

那黑衣人双手掐在泥土里,浑身一阵颤抖,泪水滑落,口中喃喃道:

“枺绫,枺绫,大业就要成了,大业就要成了…”

方霖几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那黑衣人喃喃了数句,饱含深情,方霖听得真真切切,正是“枺绫”。方霖不知世上是否还有其他人名唤“枺绫”,她所知的仅有她的师尊昆仑仙宫之主李枺绫。

方霖此刻才明白,为何成都府乱战之时,此人与杨国忠显然狼狈为奸,却要放她一条生路,他定是看出了自己的五星相力。他…竟与师尊相识,而且唤师尊的名讳,这般亲昵,他究竟是谁?

昆仑仙宫本就神秘,不显世间,黑衣人识得自己内功,而且极有可能识得,自己身负五星相力,是李枺绫亲传弟子。说明黑衣人对昆仑仙宫了解甚深。黑衣人一番呓语还仅是让方霖不知所措,可接下来又一番自言自语,却令方霖不可思议,几乎冲出去与那黑衣人正面对峙。

“枺绫,李隆基要天下不要你,小宝只要你不要天下,待得覆灭大唐,杀尽李氏宗族之后,我们便隐居昆仑山,再也不出世,你会与我去的,你会与我去的…”

说罢黑衣人便像是疯了一般,双手抟动,在古树之下的泥土里不断盘翻,黑衣人内力深厚,泥土如豆腐一般,四散飞溅,不出一刻便挖出一个大洞。似乎在寻找埋在这里的重要东西。

此时不仅黑衣人疯了,连方霖也几乎要疯了,黑衣人的话语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挥之不去,枺绫…李隆基…小宝…覆灭大唐…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尊到底对她隐瞒了多少事情?

净因沉沉一叹,看着方霖惊骇不已,魂不守舍的模样,心知此刻必须要稳定她的心神,他们还躲在白马寺内佛塔之下呢。净因不敢惊扰黑衣人,只能凑到方霖近前,小声说道:

“方霖姑娘,那黑衣人话外之音,只是他自言自语,你的师尊并不知道此人有什么阴谋诡计。”

净因也知道,自己的话只解燃眉之急罢了,方霖点点头,面无表情,沉声道:“我明白。”不过心中却有诸多不解,无处询问。

方霖自小被李枺绫捡来养大,从未走出过祁连山,李枺绫是个沉默寡言,言辞谨慎之人,在昆仑仙宫一言九鼎,方霖不知道李枺绫只身一人,杀进逻些,震慑吐蕃赞普的故事,但李枺绫在她心目中仍是心怀天下,悲民疾苦之人,李枺绫自小教她诗书礼易,家国大义,向她讲述祖逖,桓温北伐的故事,告知她凌烟阁功臣面对突厥大军保卫大唐有多少不易,方霖不相信,她的师尊会与覆灭大唐扯上任何关系。

方霖不知这个自称“小宝”的黑衣神秘人是胡人还是汉人,但他心怀覆灭大唐的阴谋,他便不再是大唐子民。

方霖与净因尚且在内心之中疑惑思忖,这个修为连琴霁都不如的神秘人如何只手覆灭大唐,那神秘人却突然焦躁不安起来,手下刨土的速度陡然加快,忽而急促喊道:

“不在这里,不在这里…”

神秘人突然站起来,转过身来看向佛塔这里,月光之下方霖隐隐看见神秘人双眼布满血丝,面色狰狞,神秘人嘶哑的声音低吼道:

“武后…武曌…你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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