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云十分难堪,然而因为屈在自己,只得低声下气地道:“在下对姑娘种种关顾之情,十分感谢!”
女子又是一声冷笑道:“你表示谢意的方法倒很特别,没头没脸的就是一记暗器,手劲还重得厉害,我要是功夫差一点,早就后心穿前心了!”
霍休云只得又尴尬地陪笑道:“在下出手虽然鲁莽,却相信姑娘绝不会受伤,因为从姑娘的轻身工夫看来,姑娘的武功造诣已极为高明……”
那女子冷笑道:“你倒会灌迷汤,我问你,你在发出珠子之前,就想到这么多了吗?”
霍休云不觉又是一怔,他情急发珠之时,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么多,那时一心只想把对方拦下来,根本没有顾及到其他问题!
那女子见霍休云回答不出了,不禁更是生气,冷冷地道:“我对你们如此客气,却换来这种不近人情的待遇,真算是自己瞎了眼,亏你还有脸向我讨回珠子去呢!”
霍休云愧然无语,那女子却更不放松,尖刺地道:“珠子是我凭本事得来的,你一定要收回的话,不防再凭本事抢回去!”
霍休云羞恶之心顿发,朝那女子一揖道:“姑娘对家师有救命之恩,在下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姑娘的,姑娘一定不肯还珠,在下也不敢强求,只是请问姑娘一声,姑娘是否新加入了十三友?”
女子蛾眉一挑,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霍休云正容道:“十三友中多半是武林败类,假如姑娘已厕身其中,还请早退出!在下与十三友誓不两立,说不定日后会对姑娘恩将仇报!”
女子顿了一顿才道:“我还不是十三友中人,不过跟他们有点渊源……”
霍休云神色一轻道:“那就太好了,十三友无一善类,姑娘不在其中,乃天大之幸,那颗珠子就送给姑娘,作为在下冒犯之偿,只是请姑娘要答应一件事!”
女子微异地道:“什么事?”
霍休云诚恳地道:“此珠虽是家传珍物,却与螭龙鼎大有关系,螭龙鼎已为侯行夫使用狡计夺去,然不得此珠,仍是无法窥知其中的武功法诀,因此在下要求姑娘勿将此珠落入侯行夫手中,以免为虎添翼,贻患无穷!”
说完他又作一揖,回头就走,那女子却不禁呆了。
霍休云走了十几丈,忽听后面传出一声惊呼,急忙回头看时,却见那女子身畔又多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伸手控住那女子脉门,想抢她手中的珠子,那女子却在不住地挣扎着……
霍休云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赶了上来,厉声大叫道:“你是谁?想干什么?快把她放开……”
那黑衣女子回过头来,冷冷地瞪他一眼,哼道:“小子滚开!你少管闲事!”
霍休云对这黑衣女子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左右,样子与那少女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目之间,多了一层戾气,再看那少女在她的掌握之中,手舞脚踢,十分倔强,那颗珠子被她握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放手,虽然弄不清她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他那颗珠子,却不愿意落到别人之手,因此跨前几步,伸手就朝那黑衣女子的臂上截去。
黑衣女子的身手十分敏捷,脚下轻轻一动,连同那少女都带了开去,避过他的一砍,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反点他的肋下。
遥隔尺许,霍休云已觉指风若刃,触肌生痛,连忙退后闪过,双手不自然地作出一个姿势,这正是“玉石俱焚”的起式,柳无非因为他此刻功力大进,发指时将有形变无形,替他更名“无相神功”。
那黑衣女子似乎知道他这一手的厉害,连忙用手一带,将那少女拖过来,挡在自己的前面!
那少女望了霍休云一眼,眼中满是怨楚之色,使得霍休云心中一软,掌力也发不出了,因为他若此时发出神功,势必先伤到那个少女。
黑衣女子又发出一声冷笑,对着那少女厉声道:“灵芝!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霍休云这才知道那少女叫灵芝,只不知她是姓灵名芝,还是另有其姓,再者那黑衣女子也不知是他的什么人……
少女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黑衣女子见她没有反应,乃狠狠地一伸手,径直对她的腕上削下,看样子是存心要毁她的手,霍休云见状大惊,急忙又赶上去,伸手欲待替她格挡。
谁知那少女骤地将牙一咬,腾出一手翻过拍去,居然是对准冲迎上来的霍休云,强烈的掌劲将霍休云推得连退数步。
同时拍的一响,那黑衣女子的手已砍削在她的腕上。
霍休云大吃一惊,想不透这少女为何要阻挡自己而甘心挨上一下,她的脉门被扣,抗力全无,这一下势必要残去一手了……
岂知事情竟然大出人意外,那黑衣女子一掌不但没有伤到少女,反被她从掌握中脱了出来,而且那黑衣女子还捧着手,好似受震颇重!
少女寒着脸对黑衣女子冷冷地道:“姑姑!从爹爹死后,我们金氏一族,只剩下两个女流了,我一直因为你是个长辈,对你言听计从,甚至对你结交匪人等种种不法事,也都忍着不管,这些让步并不是我怕你……”
黑衣女子愕然片刻才慢声道:“小贱婢!怪不得你近来对我不像以前那么恭顺了,原来已偷偷把我们金家秘传的错脉移穴法练习了,你那死鬼老子骗得我真像,说什么秘笈被你母亲烧掉了,原来他竟偷偷地传授给了你……”
少女微带悲声道:“秘笈的确给娘烧掉了,爹也没学全,只不过传授我一个大概……”
黑衣女子恨声道:“这样也够了,我是他的亲妹妹,他却毫不关心!从你母亲娶进门之后,他更不拿我当手足同胞,死后还留下一手功夫,让一个小辈来欺负我!”
少女怒声道:“胡说!爹对你一向宠爱有加,除了武功之外,他哪一点不是顺从着你!”
黑衣女子冷笑道:“其他都是假的,他霸持住家传武功,不对我尽心传授,就是存着私心!”
少女摇头道:“爹对你绝无私心,他看出你禀性太残忍,生怕传了你高深武功之后,被你拿来作为害人的工具,所以在临终时,才把一部份功诀偷偷地教给我,要我等到你出嫁之后,再转告你!”
黑衣女子怒叫道:“我去年就嫁人了,你为什么还隐而不宣?”
少女也怒声道:“那要看你嫁的什么人,那个徐友谅是什么东西!到了我们家里后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最近更变本加利,勾来这一群邪门歪道,组织什么十三友,把好好的一个家弄成什么样子……”
黑衣女子厉声大喝道:“混帐,你居然管起我的事情来了……”
少女抗声道:“姑姑!这是我最后这样叫你!方才你一掌断情,我们的关系就算到此为止,你再是不做好事的话,我也要出头对付你了!”
黑衣女子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又贪婪地望望她手中的珠子,才带恨声道:“好贱婢!目前算你狠,不过你想跟我作对还早着呢!侯行夫一直在想得到螭龙鼎中的秘密,他若知道珠子在你手中,迟早都有你好受的!”
说完双脚一纵,立刻隐入树林中不见了。
霍休云慢慢地从她们的谈话中,算是摸清她们的关系,可是无法插进去说话,直等到黑衣女子走了后,他才慢慢地走过来。
那少女正在木然垂泪,见他过来了,将手一伸道:“把你的宝贝拿回去吧!”
霍休云微微一愕,随即带着笑道:“金姑娘!我不是来向你讨珠子的!”
金灵芝含泪点头道:“我知道!可是这东西关系极大,我不愿意再担风险替你保管!”
经她这么一说,霍休云倒是无法不收回了,默然取过珠子,歉声道:“为了我这颗珠子,害得姑娘与令姑母反目,在下深感不安……”
金灵芝忽而拭泪一笑道:“那倒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好,本来我爹的遗命,叫我在功夫偷偷练成后,杀死她的,我却迟迟不忍下手,才闹出这许多麻烦!”
霍休云闻言不觉一惊,愕然不知所以,金灵芝又苦笑一声道:“你一定想到我爹是个很残忍的人,竟会自戕手足……”
霍休云困惑地道:“在下在未明详情以前,不敢对令尊作何置评!”
金灵芝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我爹,他自己早有此心,也是因为一直不忍,才拖延下来,终至把自己的命也送掉了,他在交代我那个任务时,更流露出无限的痛苦……”
霍休云又惊又诧地道:“请姑娘把内情说得明白一点!”
金灵芝凄然长叹,半晌才道:“说起来这也是我们金家的丑事,先父金明祥,虽然幼禀家学,却一直恪守祖训,没有在武林中炫技自献,所以未为世人所知……”
霍休云忍不住道:“从姑娘的身手看来,令尊必然是一位绝顶高手,若是肯在江湖走动,绝对会成为名重一方的大豪!”
金灵芝摇摇头道:“你别说了,就是这一点苦心,才害得我父母惨遭巨变……这事情还是从头说起吧!先祖弃世之后,只留下先父与一个幼年小妹,那便是刚才你见到的玉蓉姑姑,因为先父别无手足,对她未免偏爱一点,从小就给她扎下武功的基础,可是玉蓉却不像先父那样怡淡自守,十五岁那年就偷溜出去一趟,仗着家传武功,在外面胡作非为,闯出一个‘黑水仙’的名号!”
霍休云倏然惊道:“黑水仙就是她,听说她当年心狠手辣,曾经杀死过不少知名之士,横行江湖五六年,与‘白玫瑰’齐名,从来不知如何消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