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蜜云问道：“可是被韩家杀死的？”

杜蜜月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我们的父亲算是活得最久，做了十五年的夫妇，可是娘并不爱他，娘爱的还是王青铜”

杜蜜云忍不住问道：“那娘为什么早不嫁给他？”

杜蜜月凄然一笑道：“正如我不肯嫁给霍休云的原因一样。不愿意见他被韩家的人杀死！”

杜蜜云怔住了，黯然良久才道：“我也觉得奇怪，娘对老王一向很客气，原来是这个原故，可娘最后还是嫁给他了！”

杜蜜月沉声道：“这就是你胡闹的结果，假如你不把查子强拖到后园去看霍休云留下的剑痕，不把查子强气走，娘就不会把三十年的恋人硬送上死路！”

杜蜜云道：“那要怪你们，谁叫你们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真相！”

杜蜜月道：“我以前也不知道！娘在今天才把她跟老王的事告诉我，提醒我杜家女儿的责任，这是她最后一次嫁人了，以后即使想替我嫁人，恐怕也很难找到对象了，以她的年纪，不会再有人肯替娘拚命了。”

杜蜜云道：“老王明天一定会死吗？”

杜蜜月黯然点头道：“是的！韩家的剑法日新月异，绝非我们所能敌，假如老王能胜过他们，早就跟娘成亲了，那会拖到现在”

杜蜜云道：“明天是老王，三年后是查子强，六年后呢？”

杜蜜月道：“是你二姐的丈夫，希望她能找到一个高明一点的丈夫，否则九年后就轮到你的丈夫了”

杜蜜云红着脸道：“我不嫁人”

杜蜜月一叹道：“身为杜家的女儿，没有可选择的余地，等我们都成了寡妇之后，再从我开始再嫁”

杜蜜云叫道：“这样下去，要到几时才完？”

杜蜜月道：“等我们无法找到送死的丈夫为止，那样韩家就可以”

杜蜜云忙问道：“可以怎么样？”

杜蜜月道：“这是一个秘密，不到时候，绝不能告诉你。反正这是一件关系极为重大的事，明天如果不行，每三年必须派出一个代表，一个送死的代表！”

杜蜜云道：“随便找个代表去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我们嫁人呢！”

杜蜜月道：“比剑的代表必须是杜家的亲人，且必须是男人，同时那个男人的剑法必须很高明，因为在比斗前双方先要通过三道测试，才够资格出战，否则我随便嫁个男人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找个剑手呢！”

杜蜜云道：“这三年一度的比剑到底有什么意思，除了自送一命之外，几乎一无好处，我真不懂，这样斗下去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杜蜜月道：“我只知道关系非常重大，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内情只有娘一个人清楚，假如今天晚上我与查子强成了亲，明天娘就会告诉我，附带把那个责任交给我，现在只有再等三年了！”

杜蜜云想想又问道：“明天去决斗时那些人去？”

杜蜜月道：“以前每次是娘与爹两个去，明天本来是娘与王青铜两个前去，可是娘叫我也去看看，我觉得很奇怪！”杜蜜云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娘准备叫你接替她的担子，自然要先让你去了解一下情形！”

杜蜜月摇头道：“我想不会这么简单，娘恐怕是别有用心！”

杜蜜云忙问道：“什么用心？”

杜蜜月欲言又止，最后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清楚，我们回去吧！夜已经很深了，天一亮，我就要陪娘她们出发了！”

杜蜜云道：“我能不能也跟着去看看？”

杜蜜月道：“你知道那是不行的，连二妹吵着要跟去，都被娘严词拒绝了！”

杜蜜云轻轻一哼道：“那有什么用，二姐想干什么，很少有人能拦得住，娘不让她去，她也会偷偷踉着去的！”

杜蜜月微笑道：“我相信她会这么做，你可能也打算这么做，不过你进不去的，除了应会的人，谁都无法进得去！你以前去过几次，应该知道那里的防备情形”

杜蜜云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到过莫愁湖？”

杜蜜月笑道：“理所当然。老实说不仅是你与蜜星偷偷去过，连我以前为了好奇，也曾到莫愁湖去了几次，而我们所得到的结果恐怕完全一样？”

杜蜜云噘着嘴道：“韩莫愁简直是个老妖怪。每次我以为去得十分秘密了，可是还没有走近韩家的大门，就莫明其妙地被人摔了出来，有一次还把我扔在湖里！”

杜蜜月笑道：“我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韩家的布置很机密，明天一定更为严紧。因此我劝你别再淘气了，如果明天再被人扔到湖里，杜家的人可丢得大了。小云！你乖乖地留在家里，我回来后，把经过的情形告诉你好吗？”

杜蜜云跳起来道：“是真的？”

杜蜜月点点头道：“是真的！如果我知道了秘密，一定会告诉你，因为我不愿意杜家的女儿永远在这种命运下生活，我希望能结束这种生活，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们，至少也应该让你们明白内情后自己来作决定！”

杜蜜云叫道：“娘不会答应的！”

杜蜜月轻叹一声道：“她说过她的责任到明天为止，明天以后，全交给我负责。我想我有权这样做！现在我们回去吧，家宴恐怕快开始了！”

杜蜜云道：“今年也要举行家宴吗？”

杜蜜月黯然道：“那是一定要举行的，多少年来，从没有中断过！这可能是家人最后的一次聚晤！”

杜蜜云摇头道：“我不参加那个鬼宴会，一家人惨惨切切的坐在一起，愁眼想顾，一句话都不说”

杜蜜月凄声道：“六年前送走了爹，三年前送走了寒露大哥，都是一诀成永别，你叫大家怎么高兴得起来！”

杜蜜云道：“说什么今年我都不参加了，自己家人生离死别还可以一说，这次却是为了老王”

杜蜜月一皱眉头道：“小云，你不可以这么说，这些年来，王青铜照顾我们很多，何况这一次他还是代表我们杜家去拚命！”

杜蜜云倔强地道：“我讨厌他！”

杜蜜月问道：“为什么？”

杜蜜云道：“一个大男人。那么大岁数了，总是婆婆妈妈的！那里像是个成名的江湖人”

杜蜜月道：“他最喜欢你，你小时候，他经常抱你，甚至让你骑在他的脖子上！”

杜蜜云叫道：“我就最讨厌他这一点，我已经大了。他还是把我当作小孩子，盯在我后面管这管那，有一次把我管烦了，骂了他两句，你知道他怎么样？”

杜蜜月问道：“怎么样？”

杜蜜云笑道：“他竟掉下眼泪哭了起来！”

杜蜜月怔了一怔才道：“最真的吗？”

杜蜜云噘着嘴道：“怎么不真，从那天以后，我只要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看着我，眼睛里总是泪汪汪的，弄得我恶心死了！”

杜蜜月怔了半天才道：“那也许因为你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你的感情特别深厚，所以今天更应该去看看他，明天很可能看不见他了！”

杜蜜云道：“今天我更不想看他，娘跟他成了亲，假如他再对我来那一套，我更受不了，又不能骂他”

杜蜜月沉思片刻才轻轻一叹道：“那也好，相见争如不见，生离已苦，那堪死别”

杜蜜云见她目中又有泪珠晶莹，声音也哽咽起来。连忙问道：“大姐！你又怎么了？”

杜蜜月拈袖抹了泪珠苦笑道：“没什么！我只是一时的感触。你不肯回去参加家宴也好，那种场合对你并不适合，不过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杜蜜云道：“我就在这儿玩玩，等你们走了之后再回去，可是你回来后，一定要把经过告诉我！”

杜蜜月苦笑道：“那是一定的！你放心好了！”

默思片刻后又道：“小云，娘改嫁王青铜的事，你应该同情他们，三十年的苦恋”

杜蜜云红着脸道：“大姐，你别对我说这些！我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恋不恋的，可是我觉得情也好，爱也好，总得像个样子，比如说你跟霍大哥，郎才女貌，天生是一对，你们在一起令人羡慕。即使分手可了，那缠绵的意境也有一种凄凉的美，美得叫人心碎。至于娘跟老王，都是一把年纪了，再说什么情啊恋啊的，反而使人恶心！”

杜蜜月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喃喃低声道：“孩子！你真是一个小孩子”

说完她含着两泡眼泪，就这样轻轻地走了。

目送杜蜜月的背影在城堞下消逝，杜蜜云却有点莫明其妙。她看出大姐的哀伤，可是这哀伤并不像全是为了她与霍休云之间的事，尤其是摸她的脸颊时，那只手竟有点颤抖，充满了温柔与怜惜。

这是为了什么呢？她实在难以明白，不过她也不想明白，大姐比他大了五六岁，这五六岁的差距在她眼中是太大了，她虽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小孩子，这时却不想做大人了，大人的秘密太多，烦恼也太多，莫明其妙的事更多！

凄凉的月色更淡，站在城墙上，她有百般无赖的寂寞，移目向城下的玄武湖中望去，满是残荷的堤岸旁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刻吓出她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