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儿很久了，没有看见有人过来，这个人是从那儿来的呢？他是不是人呢？人不会从平空里冒出来的，莫非是湖中水鬼？

她的胆子一向很大，此刻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几乎想掉头飞奔，可是她天生的傲气，被鬼赶跑了那多丢脸呢，何况这家伙是不是鬼还不清楚！

“管他是人是鬼，深夜出现在这个地方一定不是好东西，他想吓我，我才不怕呢！我要打他一下！”

在心里面打定了主意，她壮着胆子，弯腰在地下抬起一个土块，抖手就打了过去，那人影背对着她，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居然闪身躲开了，而且还开口说话了：“小云，别胡闹，下来我们谈谈！”

那是霍休云的声音，杜蜜云放了心，飞纵下城墙奔去叫道：“霍大哥，原来你还没有走”

霍休云眼睛望着湖水道：“我本来已经走了，忽然想起一件事过来找你，你们姐妹谈得正热闹，我不便前来打扰。”

杜蜜云愕道：“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霍休云点点头道：“开头几句没听见，不过重要的话差不多全听见了！”

杜蜜云叫道：“那你总算明白大姐的心了！”

霍休云一叹道：“是的，令姐的用心使我很感激。”

杜蜜云道：“你不再怪她，也不再恨她了？”

霍休云道：“我若怪她是我不识好歹，我若恨她是我气量太窄！”

杜蜜云道：“你说这句话可见还是生气！”

霍休云一叹道：“她是圣人，我不配对她生气。只是我不同意她的作法，她不愿意我被人杀死，却不在乎查子强的生死，似乎对查子强太不公平了！”杜蜜云叫道：“她爱你！”霍休云道：“她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爱她的机会呢？我宁愿是查子强，是她三年后被选中的丈夫！”杜蜜云一愕道：“你愿意被韩家杀死？”

霍休云道：“是的，为了报答她的深情，我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生命，人总有一死，我想与其碌碌老死病榻，倒不如轰轰烈烈地为所爱的人而死！”

杜蜜云怔了半天才道：“刚才我觉得大姐的做法很对，现在听你的话也很有道理，真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

霍休云默然片刻才道：“也许我们都没错，也许我们都错了！”

杜蜜云睁大了眼睛道：“你这是怎么说呢？”

霍休云道：“我们都太重视自己感情了！”

杜蜜云连忙道：“这不公平，大姐一心牺牲自己来成全你，怎么能说她自私呢？”

霍休云叹道：“我说的是感情上的自私，我们都自以为表达了至深的爱意，一心替对方着想，却没有给对方一个牺牲的机会。我们都抢着挑起最痛苦的担子，却没有想到分一点给对方，我们都想情上的烈士，慷慨地付出而不想接受。说我们懂得爱固无不可，说我们不懂得爱又何尝有错！”

杜蜜云木然道：“我也许是懂了，却糊涂得更历害。你们两人谁肯让一步不就好了吗？”

霍休云苦笑道：“谁该让步呢？”

杜蜜云道：“也许你该让步，大姐是要你活下去。只要你们活着，你们还有继续爱下去的机会！”

霍休云摇头道：“不是这么说。如果我让了步，就是我对爱的诚意不够深，也不配去接受你大姐的爱了，当然你大姐也是不肯让步的！”

杜蜜云想想道：“大姐也许可以让步。她的让步不是送你去被人杀死，而是放弃她对杜家的责任，这就没有问题了，对！我去要求大姐”

霍休云握住她的手苦笑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的责任是生下来就开始了，而对我的爱却是后来才发生的。假如她能轻易放弃责任，又怎能维持忠贞不二的至情，所以我不相信她会放弃，更不希望她会放弃！”

杜蜜云急道：“那要怎么办呢？你们两个人都是这副倔强脾气，真把我愁死了！”

霍休云忽地爽朗一笑道：“唯至情者能有至情，我们既不能互相改变，就只有各行其是了！”

杜蜜云一怔道：“那你打算三年后为我们杜家卖命？”

霍休云笑道：“不，不能等三年！我们爱的时间已经太短了，一时一刻都不能浪费，我想明天就去。”

杜蜜云叫道：“明天？明天用不着你去！”

霍休云道：“我知道，明天有王青铜代表你们！”

杜蜜云红了脸道：“你也知道了，我真羞死了，竟会发生这种事。”

霍休云正式道：“不！你母亲与王青铜之间是一段很动人的感情，凡是动人的感情都是值得尊敬的，你现在也许不明白，将来你会懂的。”

杜蜜云哼了一声道：“我永远也不会懂的！”

霍休云笑道：“你会的，当你自己也爱上一个人时，你就明白了！”

杜蜜云道：“不会有那一天，看了你跟大姐这么痛苦，我绝不要那一天！”

霍休云长叹道：“真能如此，你将是一个幸福的人，可是感情的发生是无法逆料的，它来的时候，你毫无预备，不知不觉间它就来了。当你有所知觉时，它已根深蒂固，永远也无法拔除了，像你大姐那样一个沉着的人，仍是无法避免”

杜蜜云想想道：“不错，大姐为你疗伤时，曾经下过一番最大的努力去克制感情。有时我见她故意对你冷淡，还在暗中责怪她，谁知她还是爱上了你！”

霍休云低头不语，杜蜜云道：“可是明天你的确不必前去，王青铜已经去了，我倒是希望你在明天之后，立刻跟大姐成亲，那样你们至少有三年的时间相聚！”

霍休云道：“对两个真正相爱的人来说，一生的岁月都嫌太短，一刹那的聚首也可以延长到永恒”

杜蜜云叫道：“三年的岁月总可以使你们稍稍得到一点弥补，三年有很多的一刹那，你们若是能把握每一个刹那，这一生也很丰富了！”

霍休云笑道：“这许多一刹那都是痛苦的延续，我们每过一天，就会想到相聚的日子少了一天，那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呢？我相信自己还不笨，蜜月更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们不会自陷于痛苦的！”

杜蜜云道：“那怎么办，叫王青铜退出让你去？”

霍休云道：“我是希望如此，不过你母亲，王青铜，尤其是蜜月都不会答应的，因此只有他去他的，我去我的各人尽各人的心”

杜蜜云道：“那是不可能的，韩家只接纳一个代表，除非你能取得真正的资格”

霍休云道：“王青铜是正式的代表，我从别的路去。”

杜蜜云道：“没有别的路，你不知道韩家的戒备有多严。如果有别的路，我们早就去了！”

霍休云笑笑道：“那倒不一定，哪怕是铜墙铁壁，总有一两处漏洞可钻，我已经打算好了，不过要你帮忙！”

杜蜜云道：“我帮不上忙，我去过几次，还没有摸进大门，就被他们赶了出来！”

霍休云一笑道：“这就是闯江湖的好处了。江湖的阅历可以告诉我们许多宝贵的经验，我设计了五六个方法，全部都可以试一试，只要有一个方法生了效，我就可以溜进去了，你肯帮忙吗？”

杜蜜云道：“我必须先知道用什么方法！”

霍休云拖着她蹲了下来，在地上指划，述说了很多的方法，杜蜜云摇摇头道：“照我以往的经验，这些方法都没有用，而且被人拆穿了，把我捆起来送到大姐面前出我们杜家的丑，我可受不了。你没听见娘已经把当家的责任交给大姐了，我不怕娘，却真正地怕大姐”

霍休云道：“有我在暗中保护你，绝不会叫你吃亏的！”

杜蜜云摇头道：“我还是不敢！”

霍休云诚恳地道：“小妹妹，无论如何一定要请你帮忙！这不仅是我与蜜月的事，也关系着你们的将来。万一我能把问题解决，不但是我与蜜月能长相厮守，你们也不必受那残酷命运的捉弄了。”

杜蜜云被他说动了心，想了一下道：“我可以试试看，不过有一个条件，万一我成功了，你要带我一起进去！”

霍休云皱眉道：“我一个人溜进去已经很难了，再要带你进去，那似乎万无可能！”

杜蜜云道：“那我就不管了。老实说我对自己的将来毫不在乎，对你跟大姐的事我当然帮忙，可是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事情的发展”

霍休云叹道：“你分明是为了好奇想看热闹？”

杜蜜云顽皮地一笑道：“就算你猜对了！”

霍休云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杜蜜云道：“自然不是开玩笑，这个谜在我心头也好几年了。假如等下去，我还有自己去经历一下的机会，如果被你闹翻了，我也许永远不知道了，身为杜家的人，我有权利要求一起去！”

霍休云沉思片刻才无奈地叹道：“好吧！我答应你！”

杜蜜云跳起来道：“是真的？霍大哥，说了可不准赖！如果你到时候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我会不顾一切，把你给嚷了出来，那可不能怨我”

霍休云轻声叹道：“你真是个傻丫头。我既然答应了你，怎么会骗你呢？不过你跟着进去可以，却千万要沉住气，不能胡闹，凡事都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