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堇余站起身，朝老太尉躬身行礼，“孙女不想嫁。”

“你胡说些什么呢？!”萧呈远怒了，“你不想嫁那就是违背圣旨！牵连的可是整个萧家！”

“不是说二妹妹也是拟定的人选么，那便让她嫁去便是，况且我现在这般，还不知是否会落下残疾，想必叶家也不会想娶个残疾女为妻吧。”萧堇余才不想让步，她可是小鲸鱼，怕过谁？就这样不明不白被人左右婚姻，可不是她的作风。

“混账！”萧呈远厉喝一声，可转瞬间眼角撇了一眼老太尉已经蹙紧了眉头瞪向自己，不由得又压低了嗓音，“可是你说嫁就嫁，不嫁就不嫁的？！圣上赐婚，是你黄毛丫头说了算的？”

老太尉见萧堇余不作声地抚着自己的手臂，委屈巴巴地模样，疼惜地说道，“丫头，你若是担心你的伤留下残疾，那大可不必。大夫说了若是能醒来走动，定是不会太大影响，如今你不是好端端地走到了这么？”

“我就是不愿。”萧堇余决不退步。

“你！”萧呈远怒气上涌，浓眉紧蹙。

“你先下去！”老太尉看也不看萧呈远，朝他扬了扬手。

“爹，您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这可关系到咱们整个萧家！”萧呈远急道。

可萧老太尉不耐烦地回了他，“我自有分寸！咳咳，你先出去！出去！”

“爹！浣玉已经在准备了，二弟也在准备陪嫁，这事情耽误不得！”

老太尉沉声喝道：“出去！”

萧呈远转身时，还不忘在萧堇余的耳边嘟哝了句：“别太任性！这事儿可关系大着了！”

直到萧呈远出去关上了门，老太尉才露出了笑颜。萧堇余没有想到这殿前总指挥使也是个挺大的官了，在老太尉面前，竟然这般没有说话的余地。

“来，丫头快坐，咳咳。”

萧堇余看到老太尉朝自己示意的手，肤色黝黑，骨节明显，看着已不像那曾在戍边征战四方的将军，只是个缠绵病榻的老人。只有那深陷眼窝中的眸子透着坚毅果敢，还能看出他的满胸刚烈，一如初心。

萧堇余上前给他披上了件衣衫，再缓缓坐下。

“丫头啊，你如何又改了主意？跟祖父说说。”

“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更不想成为联姻的牺牲品。”

萧老太尉的深眸闪动一下，又垂下头，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丫头，你从小在我面前长大，我教你习武，教你打猎，还从未听你这样说话，不过......这性情才像是我们这习武之人该有的，到底你是长大了啊。”

萧老太尉的态度与萧呈远截然不同，听他说话，让萧堇余舒服多了。

“你可知圣上为何要叶家与萧家联姻？”

不等萧堇余开口，老太尉接着说道，“在战场上，敌人的刀显而易见，可朝廷是没有消歇的明争暗斗，射向我们的都是藏在暗处的人，可能是朋友，可能是敌人。南玄自古以来都是重文轻武，我们萧家都是武将，我能做到太尉之位，已是修来的福分了。”

“祖父，当初又是被何人构陷？”萧堇余想起当时导游说的话，这骁勇善战，深得爱戴的萧太尉忽然就被遣送环州养老，现下正好深究缘由。

萧老太尉失神惊愣，“你......你又从何处知晓？”

转念失落哀叹，“哎，也是。就算我从未说过，可毕竟早早地就送回这环州养老，美其名曰是衣锦还乡，赏赐良田百亩，实际上何人不知我这老太尉失了恩宠，就连萧府也是将我架空了吧，你能猜到也是自然。”

萧堇余听之怅然，看着这名将落得这郁郁寡欢的田地，不胜唏嘘。

“我善征战善排兵布阵，可能不擅长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局中生存吧。但是圣上隆恩，怜惜萧家，能与叶宰相之子联姻，其实也是保了我们萧家太平，保我们萧家大树不倒。你也瞧见了，咱们萧家在这环州仍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容我们不下。丫头啊，朝局之事，我也不想让你参与，女儿家嫁得好便是福了，叶家公子天纵才情，出口成章，你若是真落了这个归宿，也是不亏的。”

“出口成章？整天的之乎者也，我可不喜。”萧堇余想到那样成天念古文的书呆子，就脑壳发紧。

“呵呵，你可知这叶公子好似谪仙落凡，几首诗词在京城传遍，当年七八岁时就得了神童称号，是叶家独子，这亲事是皇恩浩荡，才落了咱们萧家头上啊。”

“那您孙女我也不差啊。”

“是是是，你确实清妍温秀，像桃花灼灼。”老太尉舒颜笑道，“可正是这样，祖父才不放心你，我的病啊是不会好了，能不能看到明年的桃花都还两说。所以，不想错过这桩亲事，看到你许了好人家，祖父才放心。”

萧老太尉贴心的话，让萧堇余眼眶一热。

“咳咳，况且啊，你二叔家有子，尚且还是平州指挥使，浣玉也只比你小半岁而已，若是她许了叶家，你二叔家以后可是傍着高枝了。”

萧堇余想不通，这样不是正好？“这样也无妨吧，既没有违背圣意，也保全了萧家。”

老太尉惊诧道，“你二叔和你爹暗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会子你怎么拎不清了？祖父是不中用了，萧家兄弟二人不合，容易为人利用。你爹虽位高可性子执拗，比不得你二叔圆滑世故，为了你爹，祖父想让你再考虑考虑。”

听得萧老太尉恳切的口吻，萧堇余也不好再反驳，只是微微欠身。

“不过丫头，万事拗不过你乐意，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祖父只盼着你好，你若是还是不喜欢，大可跟祖父说，你爹那边不敢说什么。”

萧堇余五味杂陈，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宿命便是如此，然而她是小鲸鱼，“祖父，就算不成婚，我也会帮扶爹爹，帮扶萧家，巾帼定不让须眉。”

老太尉听得此话，惊异又欣慰。

待萧堇余退出去，老太尉喃喃自语，深眸中闪动着异彩，“我的漱玉丫头，终究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