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阁附近有个小镇子,原是为了方便一些过路歇脚的人才开设的集市,后来越做越大,也就有些商人在此定居,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个镇子。
他们安顿下马匹后,随意的行走在镇中。沈长乐因为第一次来,瞧着什么都新鲜,拉着慕寒月东看看,西逛逛。
“念尘,你看这胭脂,这里的盒子都更为精巧,喜欢吗?”
“嗯,喜欢。你看我适合哪个颜色?”
“二位,容我这个婆子插一句,我看这位姑娘年纪尚小,用这桃花淡粉色是正好的。”
沈长乐点了一点涂在手背上,轻轻摇了摇头。
“丫头已是面若桃花,这颜色虽好,却不及她本色三分。我看这粉中带橘的颜色倒是有些俏皮,你肤色白皙,点上定然好看。”
慕寒月噙着笑嗔怪的撞了他一下,略带歉意的说:“我家这位不太会说话,您别听他乱说。这两盒我都要了。”
那老板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笑得开怀。“行了行了,小两口这还是新婚吧,看把这位公子给稀罕的。既然他都开口了,丫头你就要了那盒吧。”
拿了胭脂,慕寒月面上一阵绯红,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身旁的沈长乐气鼓鼓的拉着她的手,不屑道:
“她这话什么意思吗,难道不是新婚期,我就不能给娘子买胭脂了?”
“你啊,不是新婚期感情自然渐渐归于平淡,那时候怕是买些糕点都比胭脂实在。”
“念尘,我不会的。糕点、胭脂我都给你买。不论我们成婚多久,我都会待你如初的。”
他说的诚恳严肃,慕寒月倒是没多往心里去。她清楚现在的誓言极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成了一纸空谈,不带着希望自然就不会失望。
“你不信我我说的也是事实,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
慕寒月苦笑两声,心道这人眼睛真毒,不过看了一眼就知自己心思。
“欸,这个有意思,老板,给我两支。”
她看到了前面摊位摆着卖蘸儿糖的,就给沈长乐与和朔买了两支。
这糖外面裹着一层豆粉,吃的时候要用两根小棍儿把糖稀缠来缠去,直到把豆粉裹进糖里就可以吃了。
两个没玩过这种东西的大男人拿着小棍儿缠的不亦乐乎,慕寒月看着这一幕觉着好玩的同时又有一丝心酸。
她发现沈长乐是真的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此时的他跟个小娃娃又有什么分别,拿着个便宜玩意儿就能开心很久,这样的他……她实在不愿怀疑。
“嗯,应该差不多了,你先吃。”
沈长乐把缠到泛白的糖团举到慕寒月嘴前,慕寒月轻轻咬了一小口。“不错,这样刚刚好。”
听她这么夸奖自己,沈长乐咧嘴一笑,一口就把糖团塞进了嘴里。和朔不喜甜食,但也觉着这糖新鲜,吃起来还有股豆香,当真不错。
三人抱着点心和零碎的玩具进了金阁,阁中内饰基本已经全部损毁,只剩下零散的一些桌椅,还能从覆着灰的外表中,感受到曾经这上面精美的雕花。
“物是人非,这地方也被传说不吉利,自花魁一死,这东西搬得般,砸得砸,都没了。就剩下这些,被弃在一旁。”
“不吉利?”和朔不解,这不过就是个塔楼,又没有什么,怎么就不吉利了?
“是啊,红颜祸水,说这里面住了个狐狸精,吸了那富商精魄,自己却续了命,换了身皮子,继续害人。”
“这也太……”
“人都化成灰了,孰是孰非,不过全凭后人一张嘴罢了。没什么好值得不忿的。这塔楼是由一些风尘女子出钱定期修缮的,那富商家人却嫌弃丢人。说来……也是可笑。”
慕寒月扯扯嘴角,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一片落寞。
三人逛到晚上,找了家饭馆点了几道中原的特色菜,慕寒月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就看着他俩吃。
“念尘,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我不饿,刚刚要了几坛酒,一会儿去喝上几杯。”
她喝酒的地方正是金阁塔楼的楼顶,凭栏远眺,将底下黄土乱石尽收眼底。
而悬在头顶的,正正是一轮明月,那么圆、那么亮,叫她想起了那一次。
“念尘……”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慕寒月回头,看到沈长乐一脸担忧的站在身后。
“你来了啊,赶了一天路,累了吧。快去歇息吧。”
“我去歇息,留你一人在这喝闷酒?”
“赏月酌酒,这算是情调,王爷最懂风雅,应该能理解。”
“既如此,我能陪你喝几杯吗?”
沈长乐与她并肩倚着栏杆,拿过她手中的小酒坛,凑到唇边仰头灌了一口酒。
一股灼烧感顺着喉咙直直往下烧去,沈长乐顿时被刺激出了眼泪。
“你怎么喝这么烈的酒,这酒绝非良品,喝了容易伤身。”
慕寒月笑了笑,接过酒坛,眯着眼睛就要继续喝,沈长乐想抢过去却被她挡下,还未开口,却听到她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他本想说叫苏无寒,但又想起黎言喊她的那声月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本名叫慕寒月,是我义父给我取的。我记得当时,也是这么大的月亮,月光照的院子里亮亮的。我那时才几岁,不睡觉非要在院子里玩,还吵的义父也无法休息。”
她喝了一口酒,感受着劣质酒特有的灼烧感,哑着嗓子继续说:“他就站在院里看着我,突然就说了一句:‘丫头,爹爹给你想出了一个好名字’。他当时那样慈爱的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不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的解释道:“爹爹说愿我永无寒,愿我……皎如月。”
说到这,她笑的嘲讽,甚至被口水呛到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沈长乐心疼的拍着她的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个名字,皎如月……呵。我是他们口中的活阎王,是可以为了取药而将人家灭门的杀手,我早就该死了的,却偏偏活得这么好。”
“念尘……月儿。”沈长乐拥住她,用手轻轻遮住她的眼睛,感受到她长长的睫毛扫过掌心,不一会儿一阵湿润的触感传来。
她哭了。
“你,你再叫我一次……再叫一次。”
“月儿。月儿,想哭,就哭出来吧。不用勉强自己。”
慕寒月转身扑在他怀里,委屈的泪水决堤一般涌出眼眶。沈长乐搂着她,又想起昨夜他们的谈话。
果然……这丫头自己背负了太多。若是今晚自己不来找她,她怕是会自己在这喝这种浊酒喝个烂醉,第二天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自己嘻嘻哈哈的玩闹。
“月儿,谢谢你今天相信我。”
慕寒月一愣,在他怀里摇摇头。
“抱歉,长乐。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足够了。月儿,只要你在我身边,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