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衙的两人为了暖和身子决定补上一顿晚饭，没想到一听到慕寒月要亲自下厨的沈安也凑过来蹭饭。

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他们担心感到有些愧疚的慕寒月到最后和府衙的伙夫一起将众人的饭都包了下来。

但她故意少做了两人份，等他们把饭菜端出去的时候，慕寒月用剩下的食材下了两碗汤面，端去了沈长乐的房间里。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沈长乐居然已经在房间里泡好了茶等着自己进来。

“我以为你会在膳厅。”

她放下托盘，沈长乐小心翼翼将两碗冒着热气的面放在桌上，他一边将手指捏在耳垂上降温一边调皮的向她眨眨眼。

“我比较喜欢跟你独处，看来你也正有此意，对吧。”

“咳……快吃吧。”

汤面厚实的香气在房间里萦绕，比起山珍海味，这种简单而家常的饭食更能让沈长乐有种踏实的安心感。

尤其，对面与自己共餐的人，是她。

膳厅里，沈安一看两个人不在，心里就猜出了个七八分。一顿饭吃得他越想越气，最后干脆一撂碗负手离开了膳厅。

底下人都以为他只是单纯看沈长乐不顺眼，谁也没有想过如花美眷伴身的沈安会为了没身份没地位的慕寒月而争风吃醋。

出来送碗筷的慕寒月刚刚好遇到一脸怨气的沈安，看着她手里的托盘，沈安心里一阵阵不舒服。

“王爷，这饭菜可还合胃口？”

“沈长乐这是点了什么珍馐美味，要偷偷躲起来吃？”

“啊，这是用剩下的边角料下的肉丝面，不过家常便饭罢了。”

“呵，他这娇贵的身子居然吃得惯这种糠咽菜？真是丢人。”

慕寒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倒引得沈安颇为好奇。

“笑什么？难不成你觉得他只配吃这些？”

“不不不，是我突然想到在拿给他之时，像是忘了他是个王爷。他吃的很开心，也没有说嫌弃饭食太过平常。头一次……我们之间没了那种身份落差感。”

她眼中似有万千柔情，但沈安清楚，这里面的没有一丝一毫有关于自己。

“王爷不嫌弃要不要也尝尝，很快的。”

沈安微微点点头，跟在慕寒月身后去了伙房。

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处理一样样食材，在一片热气腾腾里煮着面条，另一口锅里的汤不断冒出沸腾的气泡，莫名的，他听到自己肚子叫了几声。

他之前从未看过他人做饭的场景，都是坐在桌旁等饭菜被端到自己面前，但今天看着她为自己煮面，竟然有些……温馨。

短暂而缥缈的幸福被他暂时抓在手里，他知道只有一段时间至少能单独与她聊聊天，但……

“好了，小心烫。用不用我帮您送过去？”

“不必了，我就在这吃。你……能跟我聊聊天吗？”

“当然，不过就只有一会儿，等王爷您吃完我就要回去了。”

足够了，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足够了。

他用筷子轻轻挑起一小绺面条，吹凉后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很好吃，难怪他吃的这么干净。”

沈安老实地说出评价，慕寒月站在一旁冲他笑笑。“你们两个口味很相似，按理说应该会合得来。只可惜……不，是我多嘴了。”

只可惜生在帝王家……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能对我实话实说吗？”

“好。”

沈安捧着碗，碗壁滚烫的热度掩盖了此时他指尖的冰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在你认识我时我还是独身一人，你会不会选择我？”

“不会。”

干脆利落。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他差？！为什么……”

沈安没料到自己被拒绝的这般决绝，连语气中都染上一丝颤抖。

“因为我起初也没想选择他。说实话，我不想与任何朝廷中人有所牵连，所以就算王爷独身一人，我也不会选择您。”

“是……这样吗。”

“我与他，也是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让我不得不同他一起去面对那些事。而王爷您不同，若非师兄带着，我可能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您与我的距离太远了，而他愿意为了我，和我站在同一高度。”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的。但是都晚了，一切都晚了。你早已瞧不上我，从你刚来时我就发觉了。”

“小的不敢，王爷这是哪的话。”

沈安神色黯淡的小口吃着面，“那年中原招灾，闹了饥荒。府尹赈灾不利，私吞公粮。为了让那些大户拿出粮食，我不得不亲自上门去求。如此，便欠下一个人情。”

“等到他们府上有姑娘的到了出嫁的年纪，便找上来说是联姻，实际上就是让我还这份人情。我只是养着她们，却碰都没碰过。很荒谬，对吧。”

慕寒月没有回应，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这对兄弟真是……行事出其不意，都让人捉摸不透。

“我吃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江南也曾招过一次大灾，楚王因赈灾有功得了不少加赏。江南多是商人，出了不少大户。王爷，您觉得会不会也有人上门向他讨要人情债呢？”

“你……”

“若非你我这等身份，王爷和我或许很合得来。你的做派更有种江湖气。或许某一世，王爷是我的同门，与我一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但，不是这辈子。”

沈安想象了一下，要真是这样的场景，就算让他死了也无憾。

“事情既然已经如此，王爷何不顺势而为，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若想有朝一日成为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侠士，基本的武功底子都不扎实怎么行？现在练是迟了些，但还不晚。但王爷要是第一步都犹豫不决，那才是真正被过去所困。”

沈安眼睛亮了亮，继而无奈地扯扯嘴角。“本王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

“小的不敢，只是……想找到真正心仪的伴侣，不合她胃口怎么行？楚王虽然性情顽劣，但若不是他那次仗义出手，我也没机会救他。”

“王爷，您要是想遇到一位侠女，绝不应该等在府中，您说是吧。”

“你这丫头……呵，我知道了。快回去吧，省的某个人醋坛子翻了，再跑来碍我的眼。”

慕寒月施礼告退，走出几步后又站住回头说了一句:“观月堂弟子五日后要去洵山药园，这是他们每年的传统。王爷有兴趣，不妨一并去看看。只是……尽量亲民些为好。”

话说至此，沈安已经懂了她的意思。终于对着她将心里的话尽数道出，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沈安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发誓:若有来生，必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那时候绝不会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黑暗中，在某处闪过一个衣角，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