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镜澜并没有睡着,他只是轻微有点晕血。
刚才缝针他不敢看,便闭着眼睛假寐。
谁知薛难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破坏那种氛围,就鬼使神差地继续装睡了。
直到陈西泽进来,他听着他们熟络地交谈,就装不下去了。
叶镜澜从病房门的玻璃口看过去,薛难和陈西泽并肩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不知陈西泽说了什么,她侧头听得极为认真。
路过的护士和病人,都会下意识地朝他们望去,仿佛也觉得他们很相配。
叶镜澜看着薛难认真凝神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感。
这种无来由的烦闷让他心里一惊,他赶紧收回视线。
过了几秒,他又忍不住朝窗边看去。
这次不知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薛难忍不住仰头大笑,眉眼间皆是英气。
叶镜澜看得一愣,忽然觉得她的笑容有强烈的熟悉感。
仿佛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似的。
他满腹狐疑地收回视线,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给季明昭发了一条消息:帮我查个人。
交代完季明昭后,叶镜澜还是觉得心绪难平。
他索性下床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以往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不知为何,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他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薛难出去已经半个小时了。
她和陈西泽就有那么多话要说?
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她都巴不得离得八丈远?
难道是他没长在她的审美上?
叶镜澜还没想通自己被嫌弃的原因,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垂眸一看,是季明昭的消息:你让我查的人查到了,宋家的小儿子。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季明昭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话说这个宋运筹可差点成为你的小舅子啊!
不用看也能想象到,季明昭此刻幸灾乐祸的表情。
叶镜澜面无表情地打字:收到。
季明昭今晚没有找到合适的猎艳对象,虽然今晚到场的美女不少,但他看中的都名花有主了。
他又不屑做松土大侠,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卡座里喝酒,就收到叶镜澜的消息,让他帮忙查宋运筹。
他一查才发现,这小子就是那个非叶镜澜不嫁的宋家小姐的亲弟弟。
他已经做好了听八卦的准备,谁知叶镜澜就回了他两个字。
作为好兄弟,他有情况竟然瞒着自己!
季明昭气呼呼地质问:这就没了?
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好半晌消息都没发过来。
看来是个大八卦啊!
季明昭满心欢喜,又过了一会儿,消息终于发过来。
叶镜澜:谢谢!
季明昭:滚!
叶镜澜收起手机,好看的眉眼如凝了一层冰霜,昭示着主人此刻的愤怒。
原来威胁她的人是宋家的人小少爷。
看来是时候敲打敲打宋家了。
薛难推门进来时,叶镜澜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眉宇间蕴着淡淡的冷意。
“你醒了?”她赶紧大步走过去,“感觉怎么样?”
叶镜澜冷淡地说:“没事了。”
薛难觉得他的兴致不高,正想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视线无意间看到门外,叶镜澜的床位恰好可以看到她刚才和陈西泽站的位置。
她心里没由来一虚,就像是小时候偷懒被爹爹现场抓包了一样。
其实刚才她和陈西泽并没有聊什么私密的事,她就是感谢陈西泽昨晚帮她把顾钧宁送回了家。
两人闲聊间,陈西泽提起了小时候的往事。
她也想了解一些关于原主的事,毕竟这世上,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彻底消失了。
陈西泽讲了很多小薛难的蠢萌事,她觉得有趣,被逗得捧腹大笑。
难道那场面刚好被叶镜澜看到了?
薛难下意识地想要解释,转念一想,他们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她没有必要跟他解释什么。
可这红杏出墙被当场抓获的诡异感是怎么回事?!
薛难拉了一个凳子坐下,没话找话:“换剧了?”
叶镜澜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面色平淡地说:“那部播完了。”
薛难动了动嘴角,实在找不到共同话题,索性作罢,陪着他一起看电视。
这部剧依旧是一个大家族兄弟姐妹同心协力,共赴美好生活的剧情。
薛难已经很努力了,依旧接受无能。
加之她古代人的作息规律,不到九点就困得不行。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克制了,还是忍不住哈欠连天。
叶镜澜察觉到她的困意,温声说道:“你困了就先回去睡吧!”
薛难强撑睡意:“没事,我不困。”
毕竟叶镜澜是因为她受的伤,她得把他安全送到家。
叶镜澜也没再坚持,反正这集也快完了,等下一起走。
万一她被打击报复,他也可以保护她。
等叶镜澜再侧头时,薛难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长了一双狐狸眼,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勾人又深情,仿佛要把人的魂吸走似的。
可睡着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魅惑,纯真得像个孩子。
叶镜澜默默收回视线,拿起遥控器,减低了音量。
薛难察觉到了叶镜澜的视线,她想要睁开眼,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撑了。
大脑发出睡觉指令,整个人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又梦到庆历十五年。
她被嬷嬷带去皇后的寝宫,那是她自三岁离开上京后第一次见到皇后,印象中那个温柔的姨姨变得威严无比,让人心生敬畏。
不等她跪拜,皇后就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阿难,你可算回来了,韵姨好想你。你母亲呢,她可安好?”
薛难听到熟悉的关心,心里的紧张慢慢消弭,乖巧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我母亲一切安好,她让我带她向您问好。”
“好好好。”皇后轻轻拍着她的手,眼眶微微泛红。
薛难看得有些动容,她母亲和皇后是闺中好友,年轻时并称衍朝双姝。
皇后傅诗韵是天下第一美女,而她母亲颜殊是天下第一才女。后来她们一个嫁给一国之君,一个嫁给镇国将军,一时传为上京佳话。
尽管经年已过,她们的感情却未曾因为时光的变迁而改变。
“岸儿奉旨去锦州赈灾了,上午刚来跟我辞的行。”皇后为此十分遗憾,“你们没能见上一面。”
原来他要去赈灾了,看来等下的宴会上见不到了。
皇后见她晃神,又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抚:“等岸儿回来,你们就成婚可好?”
她突然提起成婚,薛难忍不住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挺拔身影,心里没由来微微一荡。
“全凭皇后娘娘做主。”她脸颊发烫,只好把头埋得很低。
那天回去后,她就专心待嫁,想象着沈岸八抬大轿来娶她的场景。
可惜她最终没能等到沈岸来娶她,却等到一纸圣旨,整个薛家分崩离析。
后来她落入欢门,偷生十年,直到死都没有再见过沈岸。
“薛难,醒醒。”有人轻轻地摇了摇她。
薛难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面孔渐渐明晰起来,最终变成了叶镜澜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