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镜澜收到季明昭的消息,赶到医院时,远远就看见薛难垂着头,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隐约能感受到她的难过。
陈西泽看见叶镜澜,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难过。
刚才薛难主动找他帮忙,他心里其实很高兴。
现在看来,她仅仅是为了救那个小姑娘,心里并未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朋友。
叶镜澜察觉到陈西泽的视线,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到薛难身边。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连身边有人都没有察觉。
叶镜澜半蹲在她面前,轻轻地叫了她一声:“薛难。”
薛难听见熟悉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神色恍惚地抬起头,正好撞进叶镜澜担忧的眼中。
她心底的恐惧和担忧突然就忍不住了,眼圈骤然一红:“叶教授……”
话音未落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慌乱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陈西泽见她在叶镜澜放下伪装,没有再为难自己硬撑了,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病房走去。
薛难放下手的时候,发现了手的血渍,她像是被吓到了似的,蓦地怔了一瞬,而后把手在裤子使劲地蹭了蹭。
可是血迹已经干了,怎么都擦不掉。
她的脸瞬间露出一种类似惊恐的表情,又使劲地蹭了蹭手。
叶镜澜见她这样,心里有些心疼。
刚才季明昭发消息说薛难出了点事,还给他发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薛难连外套都没穿,只穿了一双袜子坐在地,怀里抱了一个小姑娘,脸是努力压抑的难过。
“薛难。”叶镜澜轻轻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这样伤害自己。
薛难被他抓住手,也没再挣扎,只是怔怔地望着手背的血渍。
叶镜澜从袋子里掏出外套,给她披,又拿出一双运动鞋,帮她穿。
薛难就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由他摆弄着。
叶镜澜帮她穿好鞋子,又从兜里掏出一袋湿巾纸,细细地擦着她手的血迹。
直到把两只手都擦干净,他才轻声开口:“你别担心,她肯定会没事的。”
薛难一言不发地坐了许久,才很小声地说:“是我的错,我应该更小心一点的……”
“这不怪你。”叶镜澜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已经尽力了。”
薛难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宋营受伤倒在她怀里的样子。
明明已经伤得那么重,还担心她因为没有救下自己而内疚,安慰她不要难过。
那么善良的孩子,为什么会遭此厄运?
为什么她没有更小心一点?
要是她能早一点发现歹徒的意图,哪怕早一秒,她都能救下宋营。
叶镜澜看着薛难内疚自责的模样,心里清楚此时任何安慰的话,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说:“难受就哭吧!”
薛难努力压抑的委屈和后怕,因为他这句话突然全面崩盘。
她终于抓着他衣摆,大哭起来:“……我想救她的,我是真的,真的很想救她,怎么办叶教授,要是她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她嘴里反反复复地说着,对那小姑娘的在乎和愧疚。
叶镜澜不知道她为何会对一个陌生小姑娘那么在意,也没有问她,只是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任由她哭着将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
顾钧宁一路小心翼翼地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薛难在叶镜澜怀里痛哭的场景。
刚才薛难连衣服和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跟着救护车走了。
当时现场有很多围观群众,正拿着手机拍视频,他不好直接出面让李成把衣服给她送去,怕给她造成困扰。
等到节目录制结束后,他让顾今朝陪她去商场买了衣服和鞋子,又拜托她一起来打掩护,一路小心翼翼地躲过媒体,给她送来。
没想到,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顾钧宁站在原地,看着哭到不能自已的薛难,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细线勒住,痛得几乎要窒息了。
顾今朝看了一会儿不远处相拥的两人,又看了看顾钧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傻孩子,明知不可能,却偏偏要飞蛾扑火。
顾钧宁收回视线,把购物袋放在垃圾桶旁边,径直转身离开。
顾今朝一路小跑追去,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
可他裹得太严实,她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阿宁,你还好吗?”
顾钧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又是往日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我能有什么事?”
得嘞,这下真有事了。
顾今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索性不再口,默默地陪他一起朝地下车库走去。
另一边,薛难和叶镜澜丝毫不知有人来过。
薛难的全部心思都在宋营身。
叶镜澜的全部心思都在薛难身。
“我女儿怎么样了?”走廊尽头突然远远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薛难被叫声惊到,赶紧从叶镜澜的怀中钻出来,低着头整理情绪。
叶镜澜先一步站起来,将薛难挡住。
他转身一看,来人竟然是熟人。
面前的中年男人是宋运维和宋运筹的父亲宋鑫尧,和叶家有生意的往来。
他旁边那个神色凄惶的女人,是他的第三任老婆。
叶镜澜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宋总、宋夫人,宋小姐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
宋鑫尧看见叶镜澜,微微愣了一瞬,表情有些难看。
他知道是叶镜澜把宋运维送进了进监狱,虽然宋运维罪有应得,但是作为父母,哪能真做到大义灭亲,说不恨叶镜澜是假的。
但碍于叶家的实力,他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你怎么在这儿?”
他这话问得很有敌意,好像是叶镜澜伤了宋营似的。
叶镜澜也不介意,淡淡地说:“我朋友救了宋小姐,我过来看她。”
薛难听到叶镜澜提到自己,吸了吸鼻子站起来。
刚才在救护车,宋营已经给她父母发过消息了。
不知为何,他们现在才赶来。
她从叶镜澜的身后走出来,待看清面前的男人后,只觉得一股寒意爬后脊。
下一秒,理智就被冲天恨意吞噬。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