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看他们,转身抬脚进了酒肆。
屋内有些破乱,光线十分昏暗,鼻尖隐隐透着股阴腐味,有人听见屋外的声响走了出来,店家是个身壮如牛的大汉,瞧见进来的几人时手里还握着把剁肉的斧刀,刀尖处还若隐若现着几丝血迹。
那人微愣了片刻,才换了副笑脸。
“几位客官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呢?”
“住店。”赵获先坐在一木桌前,“有什么好酒好菜都先上来吧。”
那大汉见几人锦衣华服,连忙应是,又冲着阁楼上喊道:“当家的,快出来迎客。”
喊完便提着斧刀进了后院。
齐弦抬头,阁楼上有人慢悠悠的推门而出,一个坦露半边香肩身着纱衣的女子搭在拦边,有些慵懒风尘,她低头一看,忽然目光顿在傅锦身上,有些移不开眼,媚声细语道:“几位公子只是打尖儿住店吗?”
她的声音很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傅锦,竟是丝毫不遮掩浪荡勾引的神态。
傅锦这才抬头,一双星眸波澜不惊,冷冷重复了赵获方才的话,“打尖,住店。”
庸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路上这傅锦比齐弦还冷漠,此刻恰好看到他被调戏的场景有些忍俊不禁,倒是将一身的疲惫消散了些。
那老板娘面露不满,愤然地转头看向底下一身紫衣的女子,正要开口发怒,却不料被她一记冷眼看过来,眸中满是阴森的警告和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她心底有些发凉,将半漏的香肩遮好,堪堪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便转头离开。
傅锦和齐弦坐的地方离赵获有些远,他转身瞧向庸饶,恰好看见她对那老板娘冷眼相待,有些轻声道:“郡主同这些人计较什么。”能那般不知羞耻调戏男子,看一眼便知不过风尘女子罢了,不搭理不就是了。
庸饶走上前来,撩起暗紫色的裙摆也坐了下来,一双细嫩的小手抢过齐弦刚倒好的茶水喝了起来。
“这家店有些古怪。”
齐弦的手怔在半空,无奈又重新到了一杯茶,刚要端起,傅锦又堪堪伸手接过,“什么古怪?”
他正要发怒,庸饶小手朝着桌面一指。
“这里就是古怪。”
齐弦和傅锦齐齐看去,见桌上的划痕层次不齐,大小各异,有些疑惑,“这算什么古怪。”
不就是桌子破旧了些嘛。
庸饶轻声一笑,回头看向身后同行的一众侍卫和两个丫鬟,此刻都倦怠不堪,大口的喝着手里的茶水。她又回头看向面前的两人,心道,到底是没出过远门的贵族少爷,否则也不会被唐清一众人在烨城给绑下。
“你们且细看,这像是什么划的?”
傅锦低头看去,这下才眉头微皱,“刀?”
庸饶点头,“还不算笨。”
傅锦想发火,一双眸子气焰难掩,他堂堂大理寺少卿居然被一个小姑娘骂笨?
“郡主聪慧,倒是都说出来啊。”齐弦不满道。
茶水有些涩,应当是放的时间久了有些潮湿,庸饶放下手里的茶水,卖起了关子,“即是刀剑所划,想必曾有过纷争,但开店做生意为何要同顾客大动干戈?”
“你怎么就知是这店家同人动的手。”齐弦十分不满庸饶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痕迹有的已经很是老旧,有的像是新填上去的。若是一个安安稳稳做生意的酒肆,怎么就会有什么多刀痕?”她看向齐弦,后者被问的蒙头转向。
傅锦却是执着茶杯的手一紧。
“黑店?”
庸饶摇头,“不止呢。”
她伸手摸向面前的木桌,然后放在鼻尖一闻,“这桌椅多年不曾换过,可即便是擦的干净亮堂,一股子血腥味依旧遮掩不住。”
“想来,此前曾进过这家店的十有八九都死了罢。”
红衣少年听后内心有些犯呕,一掷手中的茶杯,陡然站起身来就要提剑朝后走去。
“先绑了他们再说!”
可还未离开一步,绣着厉兽的朱红色袖肘便被人一拽。
“急什么?”
傅锦回头,庸饶的小手就抓在他的袖上,一双眸子清明不已,小嘴似乎还有些洋洋得意,他有些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袖子,重新坐下冷冷问道,“难不成郡主殿下还有什么好的主意。”
庸饶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轻唤了一声,“松山,响衣。”霎时,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两个一身凛冽黑衣的侍卫。
“郡主。”
“郡主。”
齐弦被吓了一跳,“你,你的侍卫怎么走路没声啊!”
庸饶朝二人招手,低头附在他们耳边低语了几句。话落,二人一身黑衣又悄无声息的拱手离开。
“郡主到底想做什么?”傅锦眉头微皱。只要一想到这是家黑店他就想立刻去将二人逮捕至就近的府衙,然后再好好责问一番,到底是怎么管制的!
庸饶却是歪头微微一笑,十分平静的开口:“杀人。”
傅锦面如雪霜,俊眉一拧,有些惊然,“捉去送官不就不行了,杀他们做甚?”
她从一进门就发现了店里的不对,这会儿又面不改色说杀人的话,他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个女子。
庸饶一张小脸看向后方,纹丝不动,满是冷漠,“进了黑店,不死个人都难,所以今日不是他杀了我们,就是我们杀了他们。”
她顿了顿又嘱咐道,“等会儿送来的肉谁都别吃。”
“为什么不能吃?”齐弦追问道。
庸饶眉梢轻挑,看向齐弦,“你要是想吃我绝不拦着。”
齐弦一张俊脸满是疑惑。
“是白肉。”傅锦忽然道。
“什么是白肉?”齐弦又看向傅锦问道。
傅锦没再同他说话,深吸一口气又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有些不是滋味。
此处开在荒无人烟的一处山路中,来往过路的马匹车辆都见不到几个。他们一行人坐在厅中吵吵闹闹,侍卫们都碰着酒盅大口喝了起来。那大汉前前后后一直不断端茶倒水,老板娘就依在柜台前,目光不断的朝傅锦瞥来。
“几位客官,怎的不吃肉啊?”大汉提着茶壶走到庸饶这一桌时问道,“是我做的不够适口吗?”
他们一行人加上那些个侍卫丫鬟一共十五人,而他端上桌的饭菜这一伙人都一口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