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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风来不如追风去,追逐的过程就是人生的意义。经过两个月的努力,蓬口村便民服务中心终于打造成功。镇书记汪炳权亲自到蓬口村剪彩,并且给村里带来两台查询机,表示贺礼。

当日,村部一楼的广场上张灯结彩,热闹不凡,听说可以办老年证了,很多村里的老人都纷纷拿着身份证一大早就在村部,摇着麦秆扇等着。好在林丰成早有预料,便叫了市里的民政助理员上门服务,前一天就教会了黄金玉如何办理老年证。

看着一个个老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林丰成高兴极了,站在门口和每个人一一道别。此时,薛爱媛和儿子林志斌正从家里赶来,也想来凑凑热闹。母子两看见林丰成站在门口一下子挥手,一下子鞠躬,感觉像个饭店的服务生,薛爱媛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顾着忙的林丰成并没有注意到妻子已经站在他身后,直到一不小心一脚踩到了林志斌,林志斌又叫又跳才发现他们母子。

温柔贤惠的薛爱媛看见自己的丈夫满头大汗,心疼的拿出纸巾给他擦拭。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的突然,就像一块玻璃。平时看不见,稍微调整一下角度,就会光芒四射。

“听说正芳姐妹两……”

正当林丰成想和妻子道歉的时候,薛爱媛用手捂住了他嘴,暗示他人多眼杂,等下传开对大家不好。林丰成便立马收住了嘴,叫薛爱媛带着儿子进村部参观了。

走进便民服务中心的薛爱媛,看见黄金玉忙的不可开交,二话不说的帮起忙来,林志斌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动起手来。

“爱媛,不好意思,还要你帮忙。”

“黄姐,你这话说的。要不是你,这些事都没有人做。林丰成那呆子就知道站在外面,也不知道进来帮忙。”

“哎,丰成有丰成的事情。你不知道,镇里的书记和镇长刚走,丰成也是前呼后应的,分不开身呢。”

“那村主任毛丰成呢?”

“他上午去市里开会了,听说很重要的会。”

黄金玉口中的很重要的会便是落地蓬口村的项目会审会,毛丰成一大早便赶到市里。身为村主任的他跟在镇长刘天一后面,一起参加了这个会。

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刘天一和毛丰成已经有点精疲力尽,但还是神采奕奕,满面风光。

二人一走出市政府会议室,便驱车赶到村里。接到同志的林丰成早已召集村干部在会议室等候,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

“同志们,今天我要和大家宣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村将迎来一个一百多亿的项目,这将为蓬口村的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

“一百亿?到底是什么项目,会不会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听说很多招商引资项目就是这样,看起来冠冕堂皇,实则骗吃骗喝的。”

村干部黄耀辉不相信刘天一的话,其实不仅仅是他,就连赵龙高、黄金玉等都不相信蓬口村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前几年,隔壁村因为查出来是一个大人物的祖籍地,便得到政策的支持,开始飞黄腾达。而另外一个村又是国家级重点景区,项目多,资金多,如今也是发展的有声有色,只有蓬口村,就好像一个班的差生,显得尴尬和多余,对那些发展好的村只有羡慕的份。

“同志们,这个项目已经签约了,资金也已经到位,我们不相信也得相信了。接下来,我们肩上的任务更重了,我和毛主任今天刚开会回来,带回来一大堆任务,都在这份责任清单里了。接下来就由我们林书记布置一下任务。”

“这个项目是一个颐养小镇项目,选址主要在灵山及蓬口这一片。征田三百五十六亩,涉及农户一百二十六户,其中蓬口七十八户,蓬口四十八户。迁坟十六穴,蓬口九穴,蓬口七穴。我们现在进行分工。会前我和毛主任做了沟通,因为毛主任刚上任,对村里的情况不熟悉。征田工作由我和赵龙高负责,迁坟的工作由毛主任和黄耀辉负责。”

面对一百亿的项目,所有在场的镇村干部心理无不激动,也深感责任重大,大家都满怀信心,更不惧艰难。

“刘镇,林书记,我说几句吧。”

见毛丰成要发言,刘天一自然高兴。之前因为对毛丰成不熟悉,没有什么印象。自从今天开会到现在,毛丰成的一言一行都在刘天一的眼皮子底下。他一直在关注着这个新上任的村主任,想知道毛丰成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因为一个在蓬口村可以说是名不经传的人居然能一下子就当上村主任,一直是刘天一的一个困惑。

可是一天下来,毛丰成不但没有胆怯,反而做起事来稳稳当当,刘天一也慢慢开始喜欢上了他。在今天这个重大决策会上,毛丰成第一次发言,刘天一自然兴许。

“这个大项目能落在我们村,是政府对我们蓬口村人的信任和支持。我们大家要齐心协力,服从组织安排,听从镇里和林书记的指挥,攻坚克难,饭一口一口地吃,路一步一步地走。”

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个驾校的教练,仅仅是初中毕业的毛丰成说出来的话,好似一个久经官场的干部说的话。刘天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此人若是为组织所用,听林丰成的话,那么将是一名骁勇战将,如果天生反骨,与组织针锋相对,只怕比十个毛作伟更难对付。

会议结束后,刘天一单独找林丰成谈话,他把心中的疑虑告诉了林丰成,告诉林丰成既要放手毛丰成去做事,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要多一分警惕,不要被他蒙蔽了双眼,给事业带来麻烦。

征田的第一步工作就是测量。镇里为了做好这项工作,专门雇请了市里测绘院的工作人员,带着专业的测量仪器来蓬口村服务。林丰成和赵龙高带着测量工程师张师傅和秦师傅先在蓬口村进行测量。

蓬口村是山多地少,很多田都是村民后来自己开出来的自留田。不仅如此,此次还有很多自留地也在征用范围之内。赵龙高前天晚上便挨家挨户通知,要求所有要被征田的农户第二天派出代表到现场确认。因此,现场聚集了上百号人。

好在村里有准备,一边让每家农户登记签到,一边调出当年分田凭证。一户一户的核对,核对不准确的重新测量。林丰成带头,穿着迷彩服和雨鞋,下田量尺寸,打木桩。

“我不同意,我弟家的田不止这些。”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叫了起来,引来村民的围观。问起缘由,原是这男的叫毛作民,他所说的田是他弟弟毛作虎的。十几年前,毛作虎夫妻二人出车祸死了,留下三岁的儿子由毛作民代为抚养。

张师傅和秦师傅是按照当年分田凭证上图纸进行测量的,测出来的面积和凭证上面积能对上,可毛作民就是一口咬定弟弟毛作虎家的田不止这些面积。

“作民,这凭证上的和两个师傅测出来的是一样的,哪里有不对了。”

“不对,我弟弟生前就是告诉我明明是一亩两分,你们测出来只有一亩一分,还有一分呢。”

为了让毛作民和其他村民眼见为实,张师傅和秦师傅又进行测量了一遍,结果还是一亩一分。

“作民,你弟弟会不会种田种到别人家里去了?”

一个村民开起玩笑,引来在场的捧腹大笑。可毛作民还是坚持一亩二分田的说法,如果村里不同意,他就不签字。

“这件事可能还需要请老书记来了。”

面对毛作民的耍赖,测量工作被迫停止了。正当林丰成等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岁数大点的村民提醒了大家。林丰成让赵龙高稳住场面,自己偷偷的骑着电动车跑到茶叶山上,将事情告诉了毛之坤。

毛之坤仔细回忆一番,说当年分田的时候是老村主任毛之乾在负责,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叫林丰成去找老村主任。林丰成又骑着电动车开到老村主任家,将事情说与老书记毛之乾听。

毛之乾退休前正赶上邮政存储业务下村,毛之乾借着自己是村主任的身份,当起了村里邮政存储员。退休后变成了自己主要工作,负责村里村民的存款业务,从中拿提成。

正在给村民办业务的毛之乾没有理会林丰成,而是假装专心地在写存款凭据,这让心急如焚的林丰成更加着急了。

“林书记,我正在忙着呢。村里的事情你们操持就行了。”

没有毛之乾作证,就无法证明分田凭证上的事实,无法让毛作民心服口服。林丰成知道毛之乾还在生他的气,毕竟毛作伟是他的儿子,是他曾经引以为自豪的接班人。

“叔,过去的事情我有不对的地方,请你谅解。但是,这个大项目好不容易落地我们村,要是我们征田工作没有做好,项目就落不下来。”

“林书记,我说了我正在忙着,你没看见吗?”

毛之乾放大了音量,一下子将林丰成给震慑住了。突然,林丰成的电话响了,林丰成接起了电话。原来是赵龙高打来的,说毛作民不让两个测量师傅工作,还将测量仪器给推进田里。再不解决,只怕要打起架了。

这边是老村主任的漠不关心,那边是村民的故意刁难。林丰成只能当着毛之乾的面,在电话里通知赵龙高,暂停测量工作,全部撤出去。

挂掉电话的林丰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外面东南方向即将扑面而来的乌云,紧闭着双眼,一时脑袋空白。

“叔,做什么事情我们要为子孙想想!”

说完,林丰成掉头就走,骑车往村部赶去。毛之乾看了看门外,然后又转过身去将写好的凭着取印盖章,交给了来办理存款业务的村民的手中,并客客气气的将这个村民送出门外。

负责迁坟工作的毛丰成和黄耀辉,也在灵山这边入户做村民的工作。他们首先来到了赵显法家。他家有三穴坟在项目选址范围之内。毛丰成坐在门口石台阶上,和赵显法讲明了迁坟的原因以及相关政策。赵显法一边听着,一边抽着旱烟,时不时地拿着烟管往石台阶上敲上几下。

“叔,这是规划选址图,你看看。”

黄耀辉摊开规划设计图给赵显法看。赵显法抬起眼往图纸上看了一眼,然后又从眼袋里细磨出烟丝装进烟管,慢慢地抽上。

“我不识字,看不懂。”

一个上午磨破了嘴皮子,结果一家都没有搞定。一脸尴尬的毛丰成和黄耀辉无功而返,回到了村部。毛丰成和林丰成叫其他村干部先回去吃饭,晚上七点钟开会商议今天碰到的问题。两个人到村部边上的小卖部买来了一包花生米和两罐啤酒,坐在村部的楼梯台阶上喝了起来。

“第一天我们就被难住了,接下来的工作可怎么开展啊?”

“怕什么,大不了,你回你的瓷砖店,我回我的驾校。”

“蓬口村的村民太淳朴了,面对新鲜事物接受不了。”

“没那么复杂,他们就是想多一点补偿,这个时候不敲诈一笔,什么时候敲诈?”

“可问题关于补偿的政策是市里定的,钱也是市里给的,我们总不能去问市长要吧。”

“是啊!有句话怎么说的,叫兵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个土八路,没读几本书,还想吟诗作对。”

世间万事万物都是这样简单,今天再大的事,到了明天就是小事,今年再大的事,到了明年就是故事,今生再大的事,到了来世就是传说了。两个人一番说笑,脸上的愁云渐渐散去。两罐酒喝完,还想去买两罐,不料被正从茶叶山上回来的老书记毛之坤看见了。

“走。去家里吃饭,你婶婶今天刚杀了一只鸡。”

在毛之坤眼里,林丰成和毛丰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两个调皮孩子,看见他们这样为村里拼命,心里既欣慰又心疼。

“叔,工作难做啊。人家是三十岁学阉猪,我是四十岁当村主任。”

人生成长的过程中,写满了承受,人生就是一场永不落幕的演出,毛丰成感叹村主任的工作难做,借着酒气撒娇起来。

“难做啊?有的人还说林书记这个村书记好做呢,拿着工资,还能捞点小便宜呢。”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这么一个大项目来到村里,能为村里带来多少收益,带来多少就业,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啊!”

“傻孩子,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在外面走的,他们一辈子在这个地方,根深蒂固,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眼光也就那么小。况且,人心弯弯曲曲水,世路重重叠叠山,看人看事要一分为二地看。”

“叔,那你说,我们怎么办,工作不用做了?”

毛丰成话糙理不糙,确实,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伴随着矛盾的,一个地方要发展,首先要解放思想。中国几十年的改革开放就是如此,任何一项事业的进步都是需要代价和时间的。但,毛之坤给不出准确的答案,毕竟自己的路只有自己去走,自己的心还须自己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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