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的高温已经渐渐降下来,人们似乎经历了一场火热的考验,但终究获得了期望的胜利。蓬口村的人是勤劳的,和中国几千年的农民一样,都希望用自己的双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黄金玉和周小媛忙着便民服务中心的事,每天除了学习新的业务外,还要为群众上门服务。穿着特制的一件马甲,为全村的老百姓办着每一件事,有的要办理身份证的,有的要办理老年证,有的要申请地保的,有的要申请宅基地的。这些看起来很小的事情,可在老百姓的眼里就是大事。治国如烹细,只要关系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就是无小事。
就在薛爱媛出事的这一天,蓬口的林丰涛走进便民服务中心,来领取半个月前申请的宅基地审批表。刚到的时候,周小媛也刚到村部,将审批表和红线规划图交到林丰涛手中。
激动万分的林丰涛不停的夸赞政府的好,说现在办事越来越方便了。周小媛请林丰涛到便民服务中心坐坐,并给了他一张服务评价表,让林丰涛给填一下,完成上面交给的任务。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小媛,这上面有的。”周小媛以为林丰涛要填服务人员的名字,便指着窗台的工作牌说。
“小周啊,你今年几岁了?”
“你问这个干嘛?”周小媛一脸疑惑地看着林丰涛。
“你跟我说一下,我猜你二十来岁,刚毕业吧?”林丰涛自问自答。
“大叔,我呢刚毕业。谢谢你帮我填写评价表,我先忙了,边上有凉茶,你自己倒。”
刚毕业的九零后,还没有在基层被夹板过,性格脾气都很明显,棱棱角角没有被抹平,但在林丰涛的眼里,却是对周小媛十分满意。连喝了三杯茶,目不转睛的看着周小媛。
偶尔间,周小媛发现林丰涛正奇怪地看着自己,心里觉得怪怪的,便故意不抬头,专注着整理资料。
“看啥呢?”前来办事的徐禧娟看林丰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小媛,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丰涛着实被吓了一跳,瞪了徐禧娟一眼,骂道:“你这老徐娘,想吓死人啊。”
“我可跟你说啊,别打我儿媳妇主意啊。”
“怎么就成了你儿媳妇了呢?你们订过亲,送过媒了。你儿子都没毕业,瞎操心。”
“我儿子明年就毕业了,和小周刚配。你儿子都三十几了,野猪拱白菜啊?”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野猪拱白菜,我看你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啊,别欺负我一个光棍啊,不然晚上爬你床上去,你个寡妇。”
徐禧娟确实是一个寡妇,其丈夫赵泽兴五年前一次交通事故中遇难了,事故原因是赵泽兴没有遵守交通规则,骑着电动车横穿马路,被一辆拉土方的大货车给压在车轮下,当时就没有了人形。最后,大货车司机只是给了一点补偿费。
丈夫突然离去,徐禧娟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又加上儿子下半年要读大学,生活便开始拮据起来。
后来林丰成为了增加她家里的经济收入,便将村里的保洁工作交给了她。徐禧娟有了这份工作,一年也有了一两万的收入,加上平时还能收点纸箱、废弃瓶子等垃圾,在拉到收废站卖掉,换点零钱,也能增加一点收入。今天来村部就是结算本年度费用和签下一年的保洁合同。
“凭什么保洁都给你一个人做啊,我也要做。”
“赵泽兴,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寡妇。”徐禧娟揪起林丰涛的耳朵,严厉的斥责
着。
其实过去村里有好心的老长辈想给他们两做媒的,可是彼此因为考虑到儿子的缘故,都不愿往前走一步。纵然心里有所想,但终究难以捅破那一窗纸,只好借故打情骂俏,说着看似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其实是暗送秋波,话里有意。
周小媛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听着两人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着,而林丰涛手中的那张满意表才写了一个名字。周小媛只好走到他们两身边,强装微笑地说:“林叔,要不您帮我把这张表格给填好了,我还要上交呢。”
“就是。连小媛的表格你都不填,还想让人家做你的儿媳妇,做梦吧你。”
林丰涛见徐禧娟借机发难,一口气憋不下去,若是和她真的吵起来,要是以后不理他怎么办。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又下不去面子,便只好无赖的向周小媛为难。
“要不你做我儿媳妇,要不我不填。”
“哎,我说林丰涛,你就是一个无赖,人家小姑娘惹你什么事情了,让你填写一张表格,你就要人家做你儿媳妇,你咋不抢呢?”
徐禧娟一把抢过林丰涛手里的表格,还瞪了一眼,骂道:“亏你还是一个男子汉。小媛,他不填,我填。”
徐禧娟按照周小媛的指示,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写着。林丰涛见徐禧娟不理自己了,也知道刚才有点说过头了,便冷不丁的拍打了一下徐禧娟的屁股,转身就跑。
“林丰涛,你个流氓。”
徐禧娟哪是在骂林丰涛,不过是嘴里痛快,心里瘙痒着。
拿到宅基地审批表的林丰涛沾沾自喜,自从老婆死了以后,除了赚钱供儿子读书外,就没有其他什么念想了。如今儿子就快毕业了,想着盖一个房子,好娶儿媳妇,逢人便夸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家里存了多少钱。可是左邻右舍哪里信他,只当做是鬼话连篇。
这回拿到了宅基地审批表,林丰涛手足舞蹈的走在大路中间。行走间,只见前面一女子骑着自行车。突然看见玉米地跑出一个身影,一只手将那女子推倒。
林丰涛一下子被吓住,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行凶。本想上前扶起那女子,又想起自己儿子经常和自己说,现在社会上很多人见义勇为反而被认为是真凶,叫“碰瓷”,林丰涛细想一番,自己好不容易拿到宅基地审批表,要是被那女子误认为是害她的人,要他赔偿医疗费,岂不是连房子都建不成了?
林丰涛缩进玉米地里,一方面不想被人看见,一方面也想看看那个藏在玉米地的人到底是谁。只见玉米地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那个人影跑出了玉米地,跳进了一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胆小如鼠的林丰涛来不及看清楚车牌子,只好悄悄地离开了玉米地。
为了讨一个吉彩,林丰涛专门找来了地理先生,算了一个良辰吉日。经不住地理先生一顿夸赞的林丰涛,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包中华,塞给了地理先生,要地理先生再帮他确定一下方位。
这个地理先生是当地出了名的,人们都说他确定的方位,建造起来的房子是吉宅,可逢凶化吉,好运连连,因此在当地成了香饽饽。此人命叫陈,什么名字估计没有几个人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陈瞎子。
“丰涛,恭喜啊,还不赶快放鞭炮?”
“再这回不用怕儿子娶不到老婆了。”
路过的村民有一句没一句的祝福林丰涛,也着实为林丰涛的努力感到不容易。林丰涛自己更是乐坏了,来回的在宅基地上跑来跑去,声响都放大了。
地理先生敲定动基日子及时辰后走了,林丰涛又急着去找泥工和木匠工。这是当地的习俗,动基需要泥工及木匠工敲桩。
听说林丰涛要建房子了,村里的泥工师傅毛作军和木工师傅毛丰山都为他高兴,收下了林丰涛的烟,答应三日之后为林丰涛敲桩。
另外一边,毛彩旺死后,妻子胡丽兰整日以泪洗脸,对于丈夫的死因,始终认为是毛作伟干的,因此心生怨恨,不愿与村里人来往。
“丽兰,听说屋后要盖房子了。”
“谁家?”
“林丰涛家。”
毛彩旺的老母亲,人称顺子娘,得知林丰涛要在屋后建房子的消息后,急忙告诉了胡丽兰。胡丽兰听了之后没有在意,心想林丰涛也不容易,自从老婆生了癌症走了之后,这个倒插门女婿在蓬口一直被人瞧不起。如今自己也死了丈夫,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
村里的征田拆坟工作突然间进展的很顺利,尤其是蓬口的这一片,几乎家家配合,这让林丰成和赵龙高很是意外。见工作开展的顺利,赵龙高让林丰成去医院照顾薛爱媛,剩下的工作自己来做。
正好,刚好轮到毛彩旺家。毛彩旺走了,这个签合同的事情自然由胡丽兰来负责。胡丽兰一看合同里田亩数,与事实符合。心想没了老公,以后还要多靠村里撑腰,免得被人欺负。于是和婆婆商量了一番。
顺子娘明白胡丽兰的意思,便走到赵龙高面前,哀泣地说:“龙高啊,你顺子娘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财旺不在了,只剩下孤儿寡母了,孩子才上初中,家里经济负担重。村里征田是好事,顺子娘就一个要求,以后村里别忘了我们。”
“放心吧,顺子娘,这个大项目马上落地我们村,到时候要把我们村建成和成立一样热闹。”
“是吗?我还没去过城里呢,也不知道城里长什么样子呢。”
“改天有时间,我开车带你去看看。”
“好好。”
胡丽兰见婆婆和赵龙高聊得正开心,便把合同给签了,将银行卡账号给了赵龙高。突然屋后响起了鞭炮声,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鞭炮声给惊吓了一下。
“后面怎么了?”赵龙高随便问了一句。
“林丰涛建房子,建在我们家后面。”胡丽兰回答道。
办完毛彩旺家的征田手续,赵龙高一刻也没有停留,和顺子娘说了几句便走了。顺子娘和胡丽兰急忙送赵龙高出门外。
“林丰涛,恭喜啊。什么时候请我喝乔迁酒啊?”
林丰涛见是村干部赵龙高,心想以后房子办证还有求于村里,今天正是好日子,便蹦跳着上前递烟。赵龙高也是一个烟鬼,心里也为林丰涛感到高兴,便接过林丰涛的烟,两个人聊了起来。
“丰涛,这个桩打哪里?”泥工师傅毛作军问。
“就打在那个石头墩上。”林丰涛指着毛彩旺屋后的一个石头墩回道。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胡丽兰听见毛作军和林丰涛的谈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是一时具体的又记不起来。看着毛作军挥着锤子敲打木桩,思来想去,不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
“给我住手。”胡丽兰直冲下坡,一把夺过毛作军手中的锤子,扔在地上,然后又使劲全身的力气,将桩子往上拔。一个不小心,脚踩了一个空,一屁股摔在地上。然后又站起来,使劲地拔桩。要说这女人没力气,那是假话,家里平日里的农活干惯了,岂会没有力气?胡丽兰一使劲将桩子拔了出来,人也再次地摔倒在地上。
站在坡上的林丰涛和赵龙高等看着傻眼了。回过神来的林丰涛急忙冲了下去,赵龙高感觉这两人要争吵起来,也跟着冲了下去。
“丽兰,你把我的桩拔掉干什么?”
“丰涛,前几年我家里建房子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我们两家建房子,依着这个石头墩各退一米。我们退了,你倒好,不认账了。”
“丽兰,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各退一米了?”
“你还敢耍赖?分明就是两家人说好的。”面对大家的嘲笑,胡丽兰据理力争,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赵书记,你来帮我评评理,怎么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林丰涛争不过胡丽兰,便找赵龙高来评理。
赵龙高身为村干部,村民之间发生纠纷,理当进行调解,可是现场混乱。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便将手中的事先放一放,带着两人去村部,临走时还嘱咐毛作军等停止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