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毛作强开了家政公司以后,便积极宣传发展家政业务,一方面向周边各村发放宣传单,另一方面在市政协王副主席的牵线搭桥下,和项目方经理刘雪林吃一顿饭,算是达成了基本协议。
过了几日,便请了一个律师起草了家政服务协议。兄弟四人找到刘雪林,讨论协议的事情。
“刘总,上次我们之间对我方为你方提供家政服务进行了初步交流,达成了基本的共识。今天我们把协议带来了,你看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此签订协议,形成合作关系。”
刘雪林拿过协议,粗粗的看了一眼,然后又轻轻地放在茶几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两手摸着口袋,全身上下找打火机。毛作强见状,急忙掏出打火机,给刘雪林点火。
“毛总,我们都是人,都会有老的一天,奋斗一辈子,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可以颐养天年吗?”
“是是是。”
“如何颐养,过去养儿防老模式,不行了。现代化福利院,没温度。只有建立一个高档的适合老年人颐养社区才是未来的模式。我们这个项目就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可以说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是是是。”
“你说这么一个高质量高水平的颐养社区,他的物业服务人员能是天天在地里种田的农民吗?当然了,我没有歧视农民的意思,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是农民的就应该种田,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你为什么要违背天理呢?”
刘雪林的一番话让毛作强四兄弟顿时不知所措,那日晚上喝酒的时候,刘雪林当着王副主席的面,明明说的好好的,要加强合作,让农民走上就业的岗位。可到今天就变了一个样,完全一副看不起农民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毛作伟心生怒火,不曾想这刘经理这般看不起农民,身为农民出生的他自然心里难受的很,况且合作的事情估计也要歇菜了。
“刘经理,你可以不合作,但是不能侮辱我们农民。”毛作伟骂道。
“侮辱你们了吗,你看看那些农民,不就是要钱要地吗?上次我们的人就打了一下你们村里的人,逼得我们点头哈腰的认错。”刘雪林笑着回道。
“住嘴,少说两句。”毛作强打住了毛作伟,连忙给刘雪林赔不是,希望能再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情。
“既然王副主席推荐的,那岂能不合作,但是你这个协议我们要修改。”
“可以,你们看看哪里需要改的,我们可以谈。”
“这第一条嘛,你方负责向我方劳务派遣,我方负责劳务派遣人的五险,这个我们不能出。另外还要加一条,你方的利润中必须抽出三成作为我方的活动经费。”
“三成,你们怎么不去抢劫啊?”
“你给我出去。”
毛作强见毛作伟破坏谈判氛围,生怕惹恼了刘经理,便叫毛作海和毛作兴将毛作伟抬了出去。
“刘经理,三成会不会太多了一点,我们是小本生意,你多多照顾。”
“我们这个项目将来不仅有一千多户人入住,而且还有商业街,如此广阔的市场前景,我想你毛总不会不知道吧。总之我们的条件不变,你们要不合作,要不不合作,来去自由。”
刘雪林仗着项目广阔的市场前景飞扬跋扈,根本不把毛作强放在眼里,给出的霸王条款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毛作强知道,如果不同意就此退出,还是会有其他家政公司来谈。与其拱手相让,把蛋糕给别人,还不如自己吃,哪怕小一点。
“刘经理,你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但是我想问下,是不是签了我们这一家,就不会签第二家?”
“那是当然,你们是独家代理。”
毛作强爽快的答应了刘雪林,刘雪林也爽快地签字,就此达成协议。
接下来,就是如何说服群众,根据项目方的要求,按照专业进行培训了。毛作强首先让毛作伟做蓬口这片的思想工作。
因为毛作伟在蓬口这一片多少还有些威望,很多村民报了名,每天晚上在樟树底的老房子里上课,有面向保姆的烹饪课、清洁卫生课,还有园林绿化课。
尤其是女村民,经过一个星期的培训,确实学了不少本事,还没有去上班,就已经在家尝试着做好吃的,打理自家花花草草。
但是,前期主要还是向施工场地供应劳动力。有了项目方的支持,毛作强和施工方谈好,工资由家政公司代为发放,以此从中捞取中间费。很多村民因此不能自己到工地要活干,必须通过毛作强的家政公司推荐,才能到工地干活。
一日,根据施工方的要求,毛作强派毛作兴带五六个村民到工地干活,这五六个村民被分配的任务是挖土方,要挖掉一个小陡坡。
村民们拿铁锹的拿铁锹,扛锄头的扛锄头,在小陡坡上干的热火朝天。不一会儿,只见毛作兴还抱来一个大西瓜。
这六月的天,按理说西瓜还不至于长这么大,原是毛作强特意从超市里买来的海南西瓜。毛作强心想这是第一批村民,把他们弄高兴了。他们回去后就是最好的广播,接下来雇工就不成问题了。
村民们下了陡坡,一边休息一边吃着西瓜。突然一个村民大声交道:“天啊,我被蛇咬了。”
“还没有到端午,哪里来的蛇。”
“人家那是看到白娘子了。”
“不对,快来看,好像真是被蛇咬了。”
被蛇咬的正是贫困户毛之育,其他村民和毛作兴围了过来,见毛之育脸色发白,眼瞳闭合,再看咬伤处,已是乌黑一块。
“快送医院!”
毛作兴立马打电话给了毛作伟,毛作伟接到电话后,火速开车来接毛之育去了卫生院。好在及时抢救,毛之育捡回来一条命。几个一起干活的村民下班之后都来看毛之育,见毛作伟、毛作兴兄弟两都在,便问他们要工钱。
“放心,你们的工钱,每人一百不会少,回头就给你们。”
“什么,才一百?”毛作森问道。
“是啊,你们来的时候不是和你们说好的吗?”
“作伟,作兴明明和我们说,和我们以前在工地上干活的工资一样。”
“那你们以前一天多少工资?”
“我们以前都是一天一百二,不信你可以去问。”
“这样的啊,我们这里最高都是一百,这是我们为大家争取来的最高工资了,希望大家见谅一下。”
“见谅?早知道这么点工资我们就不干了。”
“作森哥,你别这么讲,你在其他地方确实是一百二,但是那是临工,有今天没明天的。但是我这里不一样啊,你可以天天做,我们要从长远看。”
被毛作伟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不与之争论。但见到毛之育躺在床上,家里还有人需要照顾,便问起毛之育的医疗费谁支付。毛作伟当成就答应,由家政公司同意支付。见毛作伟拍了胸脯肯定后,这才各自回去。
毛作伟安顿了毛之育后,在回村里的路上,还专门到饭店炒了一两个菜,然后打包去了一趟毛之育家,最后回到家已经是七八点。
毛爱芳姐妹正好在聊八卦,毛作伟一边端着饭碗,一边向两姐妹走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
“我跟你说,天大的新闻,听说毛丰成和薛爱媛还谈过恋爱呢。”
“别瞎说,怎么可能,你上次不是说没有追到吗?”
“你们男人知道什么,我跟你说,我上次去赶集的时候,薛爱媛娘家的一个亲戚不小心说漏了嘴,原来他们之前差点就谈婚论嫁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分了。”毛爱芳回道。
“还有还有,村里要组建舞蹈队,毛丰成专门去请薛爱媛,薛爱媛骂了他。”
“骂他什么了?”
“好像是说帮,怎么帮?一个被伤害的心怎么帮?哎呦,这话肉麻的!”
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越来越起劲。
“你说这薛爱媛会不会给林丰成带绿帽子,私底下和毛丰成打得火热?”
“对啊。作伟,俺看,这毛丰成能当上村主任,还不是你的功劳,村里人都说你得了他的好处。可实际呢,我们不但没有得到好处,还碰了一鼻子灰,如果我们能挖出一点细枝末节来,搞臭他们两个,让他们两个自己打起来,我们不就渔翁得利了吗?”
一谈到毛丰成当村主任的事情,毛作伟心里就憋屈,本来当初捧毛丰成当村主任,是想他为自己撑腰,和林丰成对着干的。
不想,这毛丰成上任后,居然六亲不认,每次找他都是敷衍塞责。自从上次从他家出来后,在路上见着面的,处远的,就借机拐弯走开,处近的,也只是轻声打个招呼。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这回我要让她薛爱媛可不是脚扭伤那么简单了,我要她身败名裂,他就是一个婊子!”
毛作伟似乎听出了什么,薛爱媛被人推进田沟里导致扭伤的事情,在村里有段时间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议论是谁在背后捣鬼,但是始终没有证据确定是谁干的。而那一天,这两姐妹就在那片地区。
那天毛作伟接到电话,毛爱芳叫她去接她。当毛作伟赶到的时候,两姐妹慌慌张张地从玉米地里跑出来。
上了车后,两姐妹还神色慌张地往车窗外看,嘴里念叨着:“好像没有被看到,那个人是谁啊?”
“老实交代,薛爱媛被推进田里扭伤脚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干的?”
“怎么可能?”
“那天你们正好在那里,是我去接的你们,你们还用狡辩吗?”
“是我们又怎么样?”
“你们知不知道,薛爱媛当时怀着孕。要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还能安全的坐在这里吗?”
“别吓唬我们,农村里有监控吗,谁看到是我们干的?”
“没人看到,你们那天嘴里嘀咕什么,说那个人是谁。你们是猪脑子,你们跑的人都知道有人在追你,追你的人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吗?”
两姐妹这才慌了起来,左思右想,那天确实好像有人在后面跟着,而且还是一个男的。即便没有看清他们两姐妹,但至少上车的情景看清楚了,这个人应该就是蓬口村的,自然知道车是谁的。
“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找上门来?”
“那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那个看见我们的村民没有说,另一个是林丰成知道是你们,只是没有追究这件事而已。”
“林丰成有那么好?我才不信,他就是一个伪君子,喜欢装可怜。我跟你说,毛作伟,你可别犯糊涂,他可是把你从村主任位置上扒下来的人。”
此时的毛作伟,心里有了一些犹豫,换了以前,但凡是林丰成做的事情,他都不赞成。但是,自从自己下来不当村主任后,再以一个村民的身份去看村委,每天看到他们早出晚归,简直把村部当成了家,每天看到他们四处奔波,不是扶贫就是搞发展,确实为村民做了事情。
常言道: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就是老百姓。村民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会选林丰成继续当村书记,肯定是林丰成为他们做了好事。而自己呢,三年的村主任,不是仗势欺人,就是嗜酒赌博,搞坏地方风气,就连老爹留下来的那一点威望都快给败光了。
毛作伟没有听这两姐妹的话,而是吃了点晚饭,就回房间睡觉了。第二天一早连早饭都没有吃,直奔毛之育家。
“婶,作进一直都这样躺着吗?”
“哎,可不是吗?那年儿媳妇走了以后,就嗜酒如命,最后成了这样子。”
“你儿媳妇为什么走?”
“早年家里穷,找不到媳妇,所以找了一个贵州的。后来生了梅萍,嫌家里穷,就跟一个广东人跑了。”
在过去,农村很多到了婚龄的男人,因为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就到更加穷的地方讨媳妇。说是讨媳妇,其实就是花点钱买个媳妇。可是很多都是骗完钱就走的,毛作进还算是幸运的,至少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也怨不得人家,谁叫我们家里穷呢。”
毛作伟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元钱,偷偷地塞进毛作进的口袋里,然后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后,恰巧医院拿着医疗单据,要毛之育支付医疗费。毛作伟一看单据,产生的医疗费一千多元。觉得这费用应该由施工方出,于是又跑回蓬口村,跑去工地找施工方经理讨要医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