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深,也有埋不住躁动的时候。
京都,这个让人惶惶不得安宁的城池,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变数?
谁都猜不透。
……
推开谭府大门,我的心绪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心头压着的石头总算放到了地上。
将药瓶递给伯寒哥哥的那一刻,我记得自己的手是颤抖的。
假设,只是说假设,但愿只是假设,事情败露或者结果并不如我所预料的,后果可是我谭拂晓可以承担得起的?
冲动总是让行动快过思考,现在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后怕吧?!
但是既然已经上了梁山,该趟的刀山火海还是得趟的,只希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两位哥哥和颜家可以平安逃过此劫!
如果此时父亲能在京都该多好啊!
心中不禁一酸,想起了绝顶聪明的父亲。
他常说,人生之中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办法总比困难多!
如果他在京都,是不是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我低垂着脑袋走在院子里,目光一瞥,竟看到父亲书房有点点烛光。
难道,难道父亲回京了?
来不及过问下人,我立刻飞一般冲向竹林后的书斋。
“爹爹!”我一边惊喜地大声唤着,一边急匆匆推开了书房的门。
我的鲁莽闯入,害得刚从密室出来的父亲吓了一跳,但只有一秒,他那紧皱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晓晓。”
我一下子扎进他怀中,撒娇道:“您何时回来的?不是说七日后才能到家吗?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女儿都想死你了!”
父亲宠溺的笑着,一边抚着我的后背,一边含笑道:“一收到你颜伯伯的传信,我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这不就被你逮住了!”
我开心的笑了起来:“爹爹能回家,是最最好的事情了!不过我还真想问问颜伯伯,到底使了什么法术,能一下子就把你召回来!”
“本来我随祁王一同返京,已在百里外驻扎,准备休整后进京面圣。今日收到恩庭兄飞鸽传书,立刻马不停蹄赶了回来!”父亲慈眉善目的微笑着解释。
“伯寒哥哥和仲冬哥哥今日在书院被抓,颜伯伯一定担心坏了!”我一边嘟着嘴甜甜的笑着,一边拉着父亲坐下给他捶背揉肩。
父亲满意的笑着,拍了拍我的手道:“看来得让你颜伯伯先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侧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故意装傻充愣。
父亲宠爱的点点我鼻子,“这次没少花银子吧?!”
一定是密室里的钱少了,被眼尖的父亲发现了。
我红着脸,憋着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如实招供:“爹爹若要责备,便责备吧,女儿承着……”
“做得很好!”
“你不怪我?”
“为何要怪?钱财与人命相比,便是身外之物!”
“爹爹还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银两,用在了何处呢?!”我不可思议的问。
“一万三千六百两,秦从烨一万两,剩余的均给了秦家家丁和狱卒。凡事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简单的事情。你是谭家的少主,现在已经会将钱当作武器,这让为父很欣慰!”父亲戏谑的看着我,好像特别欣赏我吃惊的表情,“只是,钱用的很漂亮,这药用的就有点儿不知深浅了!”
我早知道父亲凡事都能料事如神,但没想到竟然连用药装死这事都能发现!
“我……我只是想帮忙……”我支支吾吾了半天。
“此事若是出了纰漏,出了人命如何是好?”父亲语气温和,目光里没有半分责怪。
“爹爹怎么得知我的计谋?”
“秦从烨大晚上上了你的车,又带你进了刑部大牢,你觉得会没人发现生疑吗?”父亲微微一笑,继续道:“你太小看咱们的天子陛下了。你以为这些小把戏陛下没见过?皇家赤卫抓的人之所以不让探监,就是因为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类似的事情?竟然也有人会有我这样的主意和这样的药?”
“哈哈!”父亲大笑了起来,“所以说,你不愧是我的女儿,连鬼主意也跟我一样!当年为父就是用这招救了一个重要的人,这可让陛下伤了不少神!”
“那……那我这法子还能管用吗?会不会连累颜家哥哥?”
“同样的戏码上演两遍也未尝不可。但只能用在不重要的棋子身上。同样的棋局,看陛下这次怎么要这手棋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倒是慌了起来:“万一颜伯伯怪罪可怎么办?”
“不让他知道就是了。”
“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办?”
“那就不让他出纰漏!”父亲自信满满的笑笑。
……
宫墙之内,烛火摇曳,九五至尊静坐在铜镜前,双目凝视着镜中惨白的面容。如瀑般的长发从他肩头流泻,那妩媚的棱角眉眼,乍一看好像一位惊艳动人的女子。
最近入睡总是无尽的梦魇,让他十分害怕夜晚的到来。他憔悴的面容毫无血色,却多了几分病态的娇媚。
他在微弱的灯光里轻轻伸了一个懒腰,丝质的衣衫不小心从肩头滑落,露出了洁白如玉的香肩。
张公公伺候一旁,看得入了神,心里不禁感叹:陛下和温成公主长得真的太像了,不过若要论姿色,陛下说不定还比公主更胜一筹!
一想到这里,张公公不禁打了个冷战,陡然想起了当年宫墙内的种种争端。
陛下侧过脸,触碰到了张公公的目光,抬起右手轻触面庞,提唇冷冷一勾,自言自语道:“相同的容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难道陛下会读心术?张公公吓得冷汗直流,低着头不敢应答。
灵帝撑起身子,目光飘渺,许是这几年用药过度,身体越发虚弱,最近偶尔还总是听到一些莫名的声音在耳畔不停唤着他的乳名“穆思昀”。心中那道伤口太深,深得要他用一生去填补。
“陛下今晚可要恩宠哪位?”看陛下皱着眉头,猜想陛下是不是又要宣泄情绪了,张公公老老实实候着。
“朕累了,不用了。”陛下皱着的眉头一松,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转头看着张公公,声音显得格外轻盈,“谭万元回来了?”
“正是,刚到京都。”张公公赶忙回话。
灵帝勾唇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子一般覆盖住了细长深邃的双眸:“很好,回来就好!”
一看陛下心情大好,张公公缩着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道:“陛下可要召见谭万元?”
“不用了,等他自己来求见吧!”灵帝胸有成竹的笑笑。
“喳!”
“对了,找人看着殷阳,别让他轻举妄动!”灵帝很清楚殷阳的复仇之心,万一按耐不住提了人头,一切就难以挽回了。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