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和四丫住进了医院，晚上需要留院观察。

张丽娥跟两个儿子说：“我跟你爸留下，一个人照看一个，你们回去吧，明天你们还有课呢。”

吴彦章说：“我留下陪妹妹吧，妈回去睡一觉。”

吴彦军也说：“妈，我跟我哥留下吧，你跟爸回去休息。”

吴尚荣说：“行了，听你妈的安排，你们回去吧。”

吴彦军还要坚持留下，张丽娥坚决不同意。

吴彦章说：“行了老三，听妈的安排吧。”

吴尚荣把两个儿子送到医院门口，嘱咐道：“回去好好休息，照顾好你姥姥。”

吴彦军郑重点头，他忽然有种长大了的感觉。

吴彦章带着吴彦军回家了。

姥姥睡了一会儿又醒了，心里有事，难受也睡不踏实。

吴彦明在姥姥睡着的时候也没松开姥姥的手，一直轻轻握着，为了不吵姥姥睡觉，他坐在那儿一动没动。

吴彦章和吴彦军进屋的声音很轻，可姥姥还是醒了。

吴彦明看姥姥睁开了眼，问道：“姥，醒了？好点儿了吗？”

姥姥轻轻点了下头。

吴彦章和吴彦军凑到姥姥枕头边，齐齐看向姥姥。

姥姥望了望三个大外孙子，薇薇笑了笑。

吴彦章看出了姥姥的担心，赶紧说：“姥，我姥爷没事儿，就是还得输两天液。四丫得了肺炎，也需要住院输液。不过医生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姥姥放心吧，过两天就都回来了。”

姥姥听完，轻轻舒了一口气。

吴彦明紧紧握着姥姥的手，“姥放心吧，都会没事儿的。”

姥姥轻点着头。病是晦气，不能带进正月，不能带进新的一年，只希望这些灾祸在年前都过去才好。

吴彦章了解姥姥的忌讳，安慰说：“姥，没什么大事儿，到小年就都好了。”

“就是就是。”吴彦军说：“医生说很快就都出院了。”

姥姥问：“你爸妈晚上不回来了？”

吴彦章说：“不回来了，他们在那儿守着。”

“哦。”姥姥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说：“你们也都歇着吧，明天老二老三还得上学呢。明天早上……”

吴彦章说：“姥，明天早上我起来做饭，你放心睡吧，啊。”

吴彦明都没想到姥姥要说什么，还是吴彦章更了解姥姥的心思。

吴彦军说：“姥，早上我来做饭，我会做饭。”

姥姥微笑。

吴彦明说：“行了，老二老三去歇着去吧，我晚上在这屋陪着姥姥。”

吴彦章说：“那也行，有事儿就叫我们。”

吴彦明点头。

吴彦章招呼吴彦军把院门落了锁、把护窗安装好、把炉子里填上煤……

吴彦军想了想，爸睡觉以前要完成的工作大概也就是这么多了，“二哥，好像没什么了吧。”

吴彦章说：“嗯，没了，睡去吧。”

一家八口人，有四口留在了医院。

姥姥前半夜睡睡醒醒一直不踏实，后半夜才睡安稳。

即使冬日的阳光透不进屋子，姥姥的生物钟一样很准时，早上六点必醒。

姥觉得精神比昨晚好多了，悄悄坐起来穿好了衣服。

吴彦明睡得轻，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也醒了，看姥姥坐起来了，他赶紧起身，扶住姥姥问：“姥，怎么起来了？”

姥姥说：“姥好了，没事儿了。”

吴彦明不信，昨天姥姥脸色煞白，一夜就没事儿了？能好转得这么快吗？姥肯定是强打精神。

吴彦明把灯开开，帮姥姥把衣服穿好，说：“姥，你不想躺就坐会儿吧。”

姥姥要下地。

吴彦明问：“姥要干吗去？”

姥姥说：“下地，去……”

吴彦明明白了，姥想上厕所。“姥你等着，我去帮你拿盆。”

姥姥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姥现在好了，自己去就行了。”

吴彦明不同意，就是不许姥下地。

吴彦军醒了，他叫醒了二哥。

吴彦章听见姥姥那屋有动静，赶紧穿好衣服过去看。

姥姥扶着拐杖坐在炕上，说吴彦明：“你这孩子，姥要去方便一下。”

吴彦章说：“姥别动了，我去拿吧。”

吴彦章出院拿了便盆进来，放在姥姥那屋地上。

吴彦明问：“姥自己行吗？”

姥姥赶紧说：“行行行，你们出去吧。”

吴彦明和吴彦章出去带上门。

等姥姥方便完，吴彦章开门进去，把便盆拿出去倒。

吴彦明把姥姥扶到炕上。

姥姥说：“又扶我上炕干吗？我都好了。”

吴彦明说：“哪好了？姥必须好好休息。做饭有我们呢。”

吴彦军跑进屋里，“姥，早饭包在我身上。”

姥姥被大外孙子扶上炕，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弄，没办法，只得听外孙子们的。

“姥，早上喝米粥，热几个馒头和窝头，有咸菜，行吧？”吴彦军笑着问。

姥姥也笑了，“行，行啊。”

吴彦军开始张落早饭。

吴彦明把炕上的铺盖整理好，去帮吴彦军做饭。

吴彦章取下护窗，玻璃上都结了厚厚一层霜花，看不到屋里。打开了院门的锁，吴彦章又开始收拾炉子。

吴彦军把瓢递给吴彦明，说：“大哥，你把米淘一下，我去拿劈柴生火。”

吴彦明接过瓢淘米。

姥姥看着听着屋里院里忙活着的三个外孙子，轻轻抿着嘴角笑了。

范婶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在院子里抽今天的第一支烟。她发现张丽娥的吴尚荣都没出来，倒是孩子们出来进去的。

范婶两指夹着烟，走进吴家院子，“老二，真早啊。”

吴彦章端着一簸箕煤正要进屋，他冲范婶笑了笑，“范婶早。”

“生炉子呢？”

“啊。”

“这不你爸的活儿吗？平时这个点儿你爸都在院子里筛煤灰呢。”

“我爸妈不在家。”

“啊？干吗去了？”

“在医院呢。”

范婶表情紧张起来，“啊？谁病了？”

“我姥爷，还有四丫。”

范婶回身朝窗户看了看，玻璃上有霜花，看不清屋里，四丫病了，范婶心疼起来，“妹妹怎么了？”

“肺炎。”

“姥爷呢？”

“胃出血。”

范婶心里咯噔一下，她只有一天没进吴家院子，吴家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这家人竟然静悄悄的一点儿没惊动到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范婶问：“在哪个医院？”

“中医院呢。”

范婶捻灭了烟，跟着吴彦章进了屋。

范婶进屋先看见了吴彦明，“老大回来了？”

吴彦明正往锅里放米，“范婶来了。”

吴彦军抹了一鼻子黑，笑着问范婶好。

炕上没有四丫，四丫在医院里，范婶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姥，这么多水行吗？”吴彦明问。

姥姥说：“再来半瓢吧。”

范婶坐到炕沿上看着姥姥，“姥姥脸色不大好啊。”

姥姥强打精神笑了一下。

吴彦明说：“昨天我姥心脏不舒服。”

范婶抓着姥姥的手叹气，“唉，这是怎么了，一下病倒三个。”

吴彦明又问：“姥，现在水够了吗？”

吴彦军把灶堂点着了，说：“姥，一会儿就暖和了。”

范婶看着三兄弟，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开心。难受的是，一家病倒了三口，老的小的都生病，怪可怜的，开心的是，三兄弟都指上了。

范婶走到灶边，说：“彦明给我吧。”

吴彦明笑了笑，“婶，没事儿，我来吧。”

吴彦军看着笨手笨脚的大哥，说：“大哥别管了，我来吧。”说完接过了吴彦明手里的东西。

范婶笑了，“我们老三也长大了，好啊。都能做饭了。”

姥姥淡淡笑了笑。

吴彦军干活很利落，米下了锅，馒头窝头上了笼屉，“行了，三十分钟就得。”

范婶夸道：“三儿干活真痛快。”

吴彦军嘿嘿一笑，跑进储藏室拿咸菜去了。

吴彦章让炉子旺起来了。

范婶抓着姥姥的手笑了笑，“都大了，指上了。”

吴彦明说：“一会儿我去替爸妈吧。”

吴彦章说：“哥在家陪姥姥吧，我跟老三商量好了，我们吃了饭就去替爸妈，让他们回来吃吃饭洗洗脸什么的。”

吴彦明说：“我去吧，你们还得上学呢。”

范婶说：“这样，听婶的，老二老三去上学，彦明去医院替你爸妈，我在这儿看着姥姥。”

姥姥说：“我没事儿，已经好了，不用人看着。”

范婶说：“我就看着姥姥。”

姥姥笑了。

吴彦明说：“那就听范婶的吧。”

范婶清楚吴家人的传统，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孩子们的学习都要优先考虑。

院门上铃铛声响。

范婶笑“这么早，会是谁？”

姥姥朝窗户望了望，但隔着一层霜花瞧不见来人。

陈唯依出现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