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不走你的温柔
——《寄周的回忆录》
周五一中不用上晚自习,五点半放学就可以回家过周末。俞文也非常开心,因为整天在学校食堂吃饭,她都快吃腻了,现在终于能在家吃顿晚饭。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偶尔筷子划过碗的碰撞声。俞文也在舅舅家里吃饭很拘谨,特别慢条斯理,筷子夹着米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她平时散惯了,在食堂都是把腿往桌子旁边的撑子上一翘,对着面前的米饭一顿狂扒。
按段式逸的话来说,她在家吃饭就像上刑场一样,禁锢到窒息。
“初初,一中的生活适不适应?”
初初是俞文也的小名,一般只有长辈在喊,段式逸都很少这样叫她。
初初,取自初见倾心。
妈妈起的,代表她对爸爸的初见。
俞文也并不很喜欢这个名字,但从小到大长辈叫习惯了,所以她也只能这样听着。不喜欢这个名字是因为她觉得妈妈的感情太过卑微,卑微到曾经一个骄傲的小姐,就变成了整日以泪洗面的人。
最终她在一个秋天,选择了离开。
有人说卑微像毒药,就是自己感动自己,却慢慢上了瘾。
俞文也不喜欢这样的感情,更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她知道舅舅舅妈对她一直都很好,也不了解她这个想法,所以她都很听话地应着
俞也夹着碗里的米,含糊其辞说:“还行。”
舅舅没有察觉到俞文也的感情波动:“下周五,我们和周家在一起吃个饭。”
“行,到时候给我们发地址吧。”段式逸语气淡然,让俞也感觉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俞文也侧头,压着嗓子降低分贝问:“周家?那个周家。”
段式逸斜着眼睛打量她。
摆明了写着:你不知道?
俞文也的偷偷手放在桌子下面,准确的找到段式逸的侧腰,狠狠的地掐他的细肉。
段式逸吃痛,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压着声音说:“姑奶奶,快松手。”
说着他用手去抓俞文也的手腕,制止她这一“恶魔”举动。
俞飞也见好就收,抿着嘴看他。
“还能有几个周家,就周嘉诚他家啊。”
“那为什么要在一起吃饭?”俞文也皱着秀气的眉头,她不喜欢长辈这么多的场合。
“这是经常的事。咱们两家关系好,平时就经常在一起聚餐,但是这几个月他爸妈忙,趁着最近有时间了嘛,联络联络感情。”
段式逸用的是咱们,不是我们。他永远都是特别照顾俞也的人。
段式逸揉着腰间的细肉,眼睛瞄到俞文也的脸色,轻声说:“没事的,就是吃个饭而已,你不喜欢还有哥呢。”
段式逸笑着揉她头,磋到好几根头发翘起来。
俞文也扒着碗里的饭,乖乖点头不再讲话。
*
周末两天,俞文也一直窝在房间里写作业,闲的时候就去琴房练琴。她的作业写完了七七八八,只剩下数学和物理。
“奇怪?数学老师没布置作业吗?”俞文也翻遍了书包,也没能找出一张生物卷子。
“可能没布置吧,最近数学这么简单,可能给我们放了个假!”俞飞也自言自语道。
俞文也不在纠结数学作业,开始看物理题。物理对来她说比较难,经常留到最后才做。现在她看着最后几道大题犯怵。
嘶~怎么做?真是的,又不会。
俞文也捣鼓了半晌,也没能解出来。
“咚咚咚……”
俞文也听见敲门声,她赤着脚走过去开门,“舅妈,有什么事吗?”
“初初,换个衣服,舅妈带你去逛街啊。”柳清秋今日没穿平日的西装,换上一件简单的长裙,头发挽在脑后束成一个发髻。
“好,舅妈,你等我一下。”
“初初,你穿那条碎花裙子吧,今天太阳挺好的。”
说着,不等俞文也答应,她就转身下楼离开。“噔噔、噔”的声音渐远,俞文也关上门,从衣柜里拿出那件碎花裙子换上。
黄色的小花铺满淡黄色丝绸布料上面,和阳光的颜色很是般配。
俞文也去洗漱台洗了把脸,未施粉黛的脸颊,乌黑浓密的眉毛,那双鹿眼的眼尾微微上扬。
唇红齿白,眉皓如画。
她的长相略带风情,似九十年代的香港古典美人。
如瀑般的长发散在肩后,脖颈泛着白光。她身形玲珑,凹凸有致。
她的手腕永远系着一条红绳,上面有一颗佛珠。红色的绳线更衬着她的腕间皮肤发白。
俞文也下楼后,舅妈拿车钥匙去车库取车,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人来到柏雅商城。
商城里面的商品琳琅满目,两人扫荡了大半个商场,俞文也累的不行,坐在一个店里的椅子上歇脚,舅妈去另一边拿衣服。
柳清秋有些意外,“嘉诚,你怎么来逛街了?”
“我来给我妈拿点东西。”周嘉诚解释说。
柳清秋突然想到什么:“我听式逸说,我们初初是不是和你一个班?”
“初初?阿姨,你说俞文也吗?”周嘉诚有点惊讶,想不到俞文也,竟然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名字。
柳清秋讪笑:“对对,她小名叫初初,你看我都忘记了。”
周嘉诚还没来得及回答,柳清秋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她接完电话,走到他面前说:“嘉诚,阿姨的律所临时有一个案子,你帮我把初初送回家吧。”
说完,她匆忙结好账就走了,手里拎着些许的购物袋。周嘉诚叹气,他感觉柳阿姨的身后就像有夺命弯刀一样,走的如此干脆彻底。
他收好手中的的盒子,去休息区找那抹熟悉身影。远远就看见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女孩,坐在窗口的长椅上。
周嘉诚虽算不上是儒雅君子,可也自诩不是一个为貌所困的人,但这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太他妈的好看。
而且越看越勾人。
周嘉诚轻咳两声掩盖自己刚才的思绪,恢复正色走到俞文也面前:“走吧,送你回家。”
俞文也看着周嘉诚皱眉,开玩笑地说:“神经病啊,和你熟嘛?就要送人家回家。”
她自己小声嘀咕,也不管有没有让人听见。
周嘉诚眼里冒火,想不到自己好心送她回家,还成了一个神经病?
丝毫不领情?!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行,柳阿姨走了,你自己坐公交回去。”
坐公交?!
俞文也听见坐公交,她就有点慌了,因为她不知道做那一路公交车啊!
啊啊啊啊啊!
她找不到路!
俞文也心里一片草泥马飞过,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她声音软了下来,脸上堆起笑:“那就劳烦周公子了。”
周嘉诚惊骇,还有这等变脸神速之人?!
刚才的冬日飘雪,现在的春风化雨。
春天都没来的这么快。
周嘉诚嘴角不自主的抽了下,又觉得他应该早就习惯她这般样子的,周嘉诚神色淡淡:“嗬,跟上。”
他步子迈的很大,走路脚底生风。奈何俞文也平时走路再快,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俞文也泄气,"逐渐放慢了脚步,她在心底翻起无数个白眼。
爱谁谁吧。
我就不信你不会来找我。
俞文也的步子比平时走路慢了许多,宛若芊芊淑女,走的款款玉步,弱柳扶风。
悠闲自得!
周嘉诚很快就走到了公交站牌,回头看去的时候,已经不见那个黄色的身影。
这小鸡崽子!
周嘉诚无奈地扶额,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阴沉的天空,只能折回步子往回去找她。
这死鬼天气,刚才还是太阳散发光芒大晴天,转眼间就阴云密布,乌云滚动,潜伏在四周。
周嘉诚觉得这个小姑娘肯定憋着坏呢,果不其然,他看见那小姑娘正晃着白皙的小腿,坐在高凳上悠闲自得的等他。
好像尽在她掌握之中。
俞文也从凳子上下来,走到周嘉诚面前,眨巴着眼睛,软呓哝语地说:“周公子,不要走这么快嘛,不然怎么送人家回家啊。”
她此番行为,和她平时的“豪言壮语”大相径庭,周嘉诚蹙眉,有点料不清楚她又“抽什么风”。
不过,她的声音极软,诺诺弱弱的,倒是动听极了,就像是棉花揉进心怀一般的轻软。
俞文也的身体快要贴到他身上,周嘉诚嗅见发间的橙香味,因为距离慢慢缩近,香气更显浓郁。
周嘉诚推开她,宛若翩翩君子不如烟尘般,义正严辞地说:“俞小姐,请自重。”
俞文也看他面不改色,却稍稍泛红的耳朵,心里强忍着压住笑意。
她愈发得寸进尺,学着一副红尘女子样:“周公子。”
她的身子再次贴近,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周嘉诚看得出她的戏谑,便以进为退,用手臂讲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的身体倏然贴近,他的胸膛触碰到俞也软软的身体,他身体的热交融进轻软的冷。周嘉诚的喉头发干,但他怀里的身体软极了,又带着一股清冽的香气,让他舍不得放开。
俞文也感受到周嘉诚滚烫的胸膛,她的身体倏然僵直,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完了,玩大发了!
周嘉诚上了瘾,头埋入她的发间,低沉发哑的声音传入俞文也的耳朵:“俞小姐,你是否明白一个道理,99%男人,从来不会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女人。
如果有的话,0.5%是因为他喜欢同性,0.4%是因为对面的女人太丑,不感兴趣。而仅有那0.1%的男人才是因为负责任。”
他顿了须臾,哑着干燥的嗓子又说:“俞小姐,你觉得我是哪一类?”
?还问她?
俞文也现在只想哭,她虽然不谙世事,但起码是知道男人该是什么反应的啊!
俞文也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摆脱他的禁锢,无奈周嘉诚的力气太大,她在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力量悬殊。
她干笑,只能凑近他小声地说:“周公子,你说错了吧?还有一类可能是因为不举。”
周嘉诚皱眉,小姑娘这是拐着弯说他不举?
他刚想回话,可天公不作美,豆大的雨点顷刻间打在他们的身上。
雨势渐大,周围的人都作鸟兽散。
有人狼狈避雨,猖狂而逃的时候,还不屑的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搂搂抱抱,现在的年轻人啊。”
俞文也听到了这句话,瞬间感觉好羞耻,想要逃脱他的怀抱,但她还被周嘉诚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
雨点狂砸在周嘉诚的身上,他的背部已经湿了大片,周嘉诚身形高大,她的身子在他的遮蔽下倒是没被打湿多少。
“周嘉诚,放手啊,我们去避雨。”俞文也抬起眼皮看他,雨势太大,雨点打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睛根本不能睁开。
周嘉诚不语,只是拥着她走向商场旁边的一家咖啡店。
因为刚才还是个艳阳天,所以咖啡店依然开着冷气。刚一进门,簌簌冷风吹到俞文也身上,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周嘉诚瞥见,默不作声走向柜台前。
俞文也发现他的后背已被雨水浸透大片,黑色的T恤颜色愈深,头发被打湿成屡状,发稍间还滴着水。
她一直被周嘉诚护在怀里,身上的裙子还是完好如初,只有裙摆的地方被雨水打湿,贴在小腿上。
俞文也找了个位置,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咖啡店是深棕色的装潢,室内播放的轻音乐,相映着窗外的大雨倾盆。
她看着周嘉诚的背影,湿透的黑色T恤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很清楚的感觉出他健壮的身形。啧,怎么他的身材都是这么好。
脸长得好看就算了,身材也这么好,还给别人留生路嘛!
俞文也觉得室内有股暖洋洋的风,吹在身上感觉暖烘烘的,等到周嘉诚端着两杯热茶回来放在桌子上,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看到周嘉诚手上的纱布已经变了颜色。
白色的纱布上面沁出黄色的烫伤药,湿哒哒的纱布就像浸湿的海绵,轻轻一捏都是水。
俞文也皱着秀气的眉,担心地说:“你把纱布拆掉吧,不然会感染的。”
周嘉诚听闻,带着无奈的笑说:“好。”
“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店里有没有医药箱。”俞文也站起身,走到柜台前,问旁边的一个服务生。
“请问你们这里有医药箱吗?因为刚才淋了雨,我朋友的伤口被感染了,现在需要消毒。”她专门选择了一个面相亲和的男生,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应该是周末出来兼职的学生。
男生放下手里的桌布:“有的,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过来。”
大概过了两分钟,男生从一个暗间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箱子。
“谢谢啊,麻烦你了。”俞文也接过箱子回到咖啡座位。
她坐下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找出碘伏和棉签,“把手伸过来。”
周嘉诚挑眉,明亮的桃花眼里带着笑:“给我上药?”
俞文也白他一眼,拧着眉说:“不,是给红烧猪蹄刷调料。”
“你下的去嘴?”
俞文也看着周嘉诚泛红的手指,上面糊了一层黄色的膏药,很庆幸没有化脓。
“这么好看的猪蹄子被我吃掉才不可惜。”她拖着尾音,有些许自恋道。
俞文也拿棉签蘸些许碘伏,两根手指捏着周嘉诚的无名指,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上面的细菌。
周嘉诚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皙白,捏在手里可以摸到些许的皮肉,还挺舒服。
“现在只能消个毒,你回家再涂烫伤药。”俞文也把周嘉诚的手指包扎好。
“知道了。”他回答的还挺老实。
俞文也送还医药箱,然后两个人静默地坐在卡座里,即使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俞文也也不觉得这样的气氛尴尬,反而听着清流的音乐声,手里热茶的温热透过掌心温暖着受冷的身体。
室外的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大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声响,有些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墙檐上流下来,会在地面上形成涓涓小流。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阴沉的乌云被风散开,灰暗的天渐渐变成蓝色。
云朵中的太阳渐渐露出头,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都是焕然一新的景象。
俞文也看着窗外渐晴的天,声音柔和地说:“周嘉诚,雨停了,你快回家洗个热水澡吧。回去喝点姜汤,别感冒了。”
周嘉诚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他靠在沙发上,淡淡的抬起眼皮,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才沉声道:“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