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证人是一家客栈里的刘掌柜,关于当年的事,他是见证者,曾见过何家的大公子,也见过游魂花本人,到现在也还认得游魂花,只因为她耳朵后边的纹图,那纹图是要跟随一辈子的,即便纹了其它图案覆盖,也藏不住最初的那朵花,那是青楼女子必须纹的标记,别的地方是如何做标记的刘掌柜不知道,但是阳城里的那些花楼姑娘,都是纹在耳朵后,或者颈背上,那纹图可大可小,很容易辨认。
刘掌柜跪在公堂上,说起自己说知道的真相。
当年,刘掌柜亲眼见到何公子发了疯似的追打游魂花,那游魂花跑到街上,很多人出手制止何公子,游魂花哭哭啼啼的,何公子被那些出手制止的人打了,他躺在地上不动。
刘掌柜那时旁观,他看见了整个事情起落。
当时何公子被打倒在地,那些人以为打死人了,很快散去,而游魂花也走了,她明显是笑着走的,刘掌柜看见了一切,他等所有人散去后,忍不住跑过去扶了一把,万幸何公子没有被打死,刘掌柜把人扶起来道,“打女人确实不对。”
何公子问,“如果这个女人杀害你爹你娘,甚至要杀你,是不是也不能动手?”
刘掌柜无话可说。
后来,何公子回家了,再没有出现,因为他死了。
刘掌柜当做什么都不知,因为他看见何家剩下的四个人生不如死。
刘掌柜知道何絮舒扮女鬼,就为了拿药,她有时候买不到东西,只能扮鬼去拿东西,偶尔会留银子,有时候狠心,什么都拿走,什么都不留。
刘掌柜经常给准备些食物,放在桌上,他坐在自家门店柜台里,假装睡着,而夜深人静时,何家的姐弟出没,会把桌上放着的食物拿走,他们后来留了银子。
店小二也曾问老板,为何要把这些东西放在桌上?
刘掌柜说,奉天地神明。
店小二还不信,可每次起来都看不到桌上的东西,久而久之,他也以为真的有神明把那些东西拿走,为此老板不在的时候,他也照例放些东西在那儿。
刘掌柜说出了不为人知的事,说完了,他沉默下来。
旁边的何絮舒泪落如雨,她埋脸在双手里,想擦干那些眼泪,想抹去遭受过的一切,那是阳城人的辱骂,指责,诅咒,他们恨不得她死,恨不得何家死绝。
所有人,人云亦云,没有一个无辜者。
她恨过,恨不得杀光了这些人,可是刘掌柜的微小举动,让她收住了磨得特别锋利的刀,她把焐热的银子拿出来,放在那个桌子上,再把那一桌食物拿走,没有人看到走在黑夜里的女鬼,一边走一边哭的样子。
一时间,衙门内的公堂上,陷入沉寂,显然,人心在被鞭打,他们都在被拷打询问,你可曾做个人,你以为自己是人,那你可曾为人?
郭大人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他怕外头那些观看听案情的百姓突然冲进来,即使少年不动手打人,那些百姓也是想打狗官了。
说某些人是凶手,其实他们也是受害者。
人在面对危险时,本能的想远离自保,更何谈明目张胆的威胁,各自都只有一条命,自然是要先保住自己,才能想着,如何为那些痛苦冤屈发声。
杀人偿命,恶有恶报。
有人突然喊了一句,后面就有人附和了,都说,既然游魂花杀人害人,她为什么还能逍遥法外?为什么不将其绳之以法?
大家在问,郭大人回答不了,他让人安静,大家都不安静,眼看要把衙门掀了,郭大人只能求罗捕头,说个话。
罗臣风道,“抓。”
游魂花被戴上了镣铐,她不甘心的询问那突然多管闲事的贵公子,“你是谁?”
顾鸿峥回答,“龙寅城陆氏。”
游魂花不信,想说你不是陆公子,你不是。
顾鸿峥观察着女人的反应,明显的惊慌失措,他猜得没错,游魂花背后有人。
而且那个人已经被猜到了。
其实这案子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在案子没有定论之前,顾鸿峥想放走游魂花,让她出去当诱饵。
但花猫不同意,她一心只想抓住游魂花,这是她能为何家做的,她想要何家姐弟走在阳光下,让所有人看到那不是鬼。
所以顾鸿峥为了一只猫,选择退步。
钟禹道,“殿下你还是心软了。”他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揭穿公子的良苦用心。
顾鸿峥没什么大反应,只道,“即便我不开口,她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将游魂花困住,只是比较费口舌。”
钟禹想想觉得也是,这猫儿是真的能说,她一人单挑千军绝不在话下,也许是感情用事,情绪起伏比较剧烈。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关心何家的事?”钟禹好奇这一点。
顾鸿峥也不知道原因,看她着急的样子,明显是关心则乱。
主从俩离开衙门,罗臣兮追上来喊,“公子,请留步。”
顾鸿峥站住,回头看一眼还来找问题的所谓女诸葛。
说实话,罗家兄妹的办案的方法让人不敢恭维。
当然这些事作为太子管不着,他也不想管。
罗臣兮款款作礼,开口问,“公子是如何想到请客栈的刘掌柜出来作证,这找大夫我可以理解,何家的两个妹妹需要吃药,自然只能找大夫,但是刘掌柜……”
顾鸿峥冷淡回答,“我住在那家客栈,无意中和刘掌柜说话,他看我是外地来,随便跟着我闲聊了些。”
罗臣兮恍然大悟,她道歉,“我没有其它意思。”
顾鸿峥不关心人家有没有意思,回答了问题,转身就走。
罗臣兮张口欲言,还想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再说,刚刚这样追出来请教,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交谈甚欢,然而很失望,这公子为人冷淡,似乎很不喜欢与人交深?
侍奉罗臣兮的侍女白玲道,“小姐,这人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你何苦呢?”
罗臣兮摇头,“他和别人不一样。”
“小姐心里可是装着人家了?”
罗臣兮不说话,她转身回去找大哥,担心此事会连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