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会儿帕子不是重点，这一大堆的人呢，总该给个交代。好在那中年男子已经将尸体又重新盖上了，他们如今离得也有些距离，虽然气味浓烈总算是适应了些。

萧凤歌将帕子收好，瞧着洛川奚吐完了便走到他身边，说道：“院正，今日这尸体不合适，怕是要改个时间。”

洛川奚面色很不好，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守尸那男子说道：“你们当这是市集呢，看着不满意还可以随意换！”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萧凤歌自然理解对方的心情，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咱们剖尸是为了让学子更能了解人体的构造，尸体越新鲜越好。这具尸体死亡时间太久，外在内里都已经腐坏了，实在用不上。”

“你怎知他内里也已经腐坏了？”问话的仍旧是那守尸人。

萧凤歌想了想，回答道：“内脏腐坏之后会产生一些特殊的气，正是这些气让尸体呈现如今这种膨胀的状态。我只略微了解一些，再多的便不知晓了。”

那守尸人倒也没再为难，只问清了萧凤歌的要求，说是下回会找到合适的再通知他们。

从府衙出来，萧凤歌才从洛川奚口中得知，这位是京城第一名捕，比仵作还懂验尸。不过他性子素来古怪，连永乐府尹都让他三分。

萧凤歌倒是不在意冒犯不冒犯的，自己要做的是他领域范围内的事，偏偏她又如此不专业，会被对方不待见再正常不过。

至于学生们，倒是没笑话萧凤歌，毕竟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不过，以前在他们心目中，自己这位老师简直就是神坛上供奉着的无所不能的神，这会儿虽然跌落了神坛，也让他们明白，老师是个正常的人，并非完美无缺。

那天晚上，萧凤歌没有睡在书院，而是去了翊王府，第一次留宿在那里。

跟林锦童喝了半宿的酒，喝得半醉她又进了萧芸的房间，有人跟她一起萧凤歌才敢睡过去。可即便是睡着了，萧凤歌还是被吓醒了两回，梦里都是那可怕的尸体炸了。

这件事，让林锦童笑话了萧凤歌好久，强悍如萧凤歌，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遇上怕的。

因着萧凤歌一夜未归，寒叶泽担心她许久，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寒叶泽笑道：“真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有怕的。”

“三哥昨日倒是很勇敢，让小妹刮目相看。”

寒叶泽挠了挠头：“昨日只是稍稍看到一角，瞧见你跑了我便只注意看你了。”

“那下回让三哥走最前头，毕竟你是教习么！”

寒叶泽：“……”

从萧凤歌处回来，寒叶泽发现安锐平的面色有些凝重。听他说完，寒叶泽自己也不禁皱起了眉。

“你们当真不打算将关系公开？”安锐平如是说。

寒叶泽眉头微皱：“这事牵涉甚广，缺儿她也是不愿，不是我想公开便可以的。”

安锐平担忧的道：“可她一个女子，被传闲话总是不好。”昨日寒叶泽的举动，当时虽然没引起重视，等大家缓过来之后，却是传了不少的闲话。

寒叶泽却是叹了口气：“往后我会注意些的。”

“你与她本就有婚约，其实……”与萧凤歌相认的那一夜，寒叶泽心情好，与安锐平说了不少。

虽知安锐平没有恶意，寒叶泽仍旧没让他说完：“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缺儿误会。”

“我听闻你们寒家男子的婚事都是自己做主的，你当年既然与她定了婚约，还怕她误会什么？”

寒叶泽仍是叹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你不要再管了。”

“你呀，做什么都前瞻后顾的，小心孤独终老……”

寒叶泽只苦涩一笑，他知道安锐平是为他好，可他大约真的是要孤独终老了吧。他性子淡漠，在与她定下婚约之后便没有想过要再娶旁的什么人，他只想好好照顾她和孩子。

如今，那孩子不在了，她也不再需要他了，可他仍旧想好好守护她。

无关情爱。

那些闲话终究也传到了萧凤歌的耳中，不过对此，萧凤歌只是一笑置之。她与寒叶泽丢在书院的时间都不会太久了。

寒叶泽说过，医者试结束之后，他打算回明州去。而萧凤歌自己，那时也会离开书院。

绯闻的当事人都走了，绯闻自然也就没有了传播的空间。

又过了几日，有了新的尸体，萧凤歌再次被请到了衙门，仍旧是之前的地点，接待他们一行的还是上回那中年男子，不过这次多了个年纪略小些的男子。

比起上回的摩拳擦掌，这一次学生们都显得小心翼翼许多。大约是怕萧凤歌再受什么惊吓，这次寒叶泽挡在了萧凤歌的前面。

新来的那年轻男子先介绍了一番尸体的情况，才动手掀去了盖着死者的白布。如那人所言，死者死状有些可怖，因是被吊死的，他的眼珠爆出、面目很是狰狞。

死者的样子让在场的学生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最近的寒叶泽更是瞬间白了脸。

有了上回的经验，萧凤歌这次做足了心理准备，倒是很快恢复了正常，对着众人问道：“大家跟着我学习解剖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今日有没有人想要操刀的？”

萧凤歌的话如平地一声雷，底下立刻小声议论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站了出来：“老师，学生想试试。”这是灵愈术班的徐鹏。

安锐平也跟着说道：“学生也愿一试。”

“学生也想试试。”

最后，总共有八人站了出来。因着器材有限，萧凤歌便只允了其中的三人。寒叶泽也想试，不过综合考虑下来，萧凤歌还是没选他。

“安教习，你主刀，负责开腹查看脏腑情况。徐教习，你负责头颅和四肢。方教习，你负责宽衣还有最后的缝合。”三个教习，前两位安锐平和徐鹏是她这班里的佼佼者，而最后那位，则是萧凤歌自己的人。

分配好任务，萧凤歌便从随身小包里取出纸笔准备做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