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碧落。

她识得这姑娘的术法，竟是北海鲛族之术。前些光景不是和魔界对拼损失修重，又怎还会有鲛人逗留魔界

“你是鲛族信使？”

碧落对着惊疑不定的姑娘问，手上动作却是不慢，飞快地结印，数朵荷花自池中兀自开放，抽出花瓣飞向碧落。

“我是…多谢姑娘，不知姑娘是何人？”

姑娘感谢之余不免狐疑，碧落一身凡人胎骨，怎能一眼识出她为鲛人，还会这般术法。

“与其试探我，不如先应付要取你性命的鬼！”

碧落冷哼一声，手上早已形成花神印，向着小女鬼砸去。

亏得此地有一方莲池，她曾司花神之职，虽不是她的本命花，但仍可助她结此花神之印。

不过，一介凡胎，威力自然要比是上仙时少去□□来成

但即便是一成，也足以令下界震惶。

小女鬼咯咯地笑了几声，抽出骨灯长柄，左手执灯，右手握着长柄形成的骨刺，竟毫不畏惧地向法印迎去！

骨灯蓝光大盛，接近花神印时，整个骷髅如活了一般突然伸手抱住了法印，小女鬼手一抛，二者便往高空升去，停在十丈之外。

不毁灭，也不释放.

碧落挑眉，还未等她结出下一个法印，小女鬼霎时拿着骨刺就出现在她身后。

碧落急遽倒退，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织缎护甲，想来是那鲛人所结，有护身之用。

小女鬼一个骨刺扎下来，碧落闪身避过，却见那骨刺顺势而下，扎到了池中一株荷叶。荷叶在接触到骨刺之时，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枯萎，自叶头蔓延到根部，不过弹指。

转瞬生机全无。

碧落眯着眼，打量着那柄骨刺，细看之下，上面密密麻麻竟都是咒文！

“你不是孤鬼。”

碧落语气肯定，

“你被人所豢养。”

小女鬼不答，不肯定也不否定。

那姑娘闻言，却极为惊讶：

“你是说养鬼道？可自四千年前那位鬼修大能飞升以后，养鬼道便失传了呀？”

“你是说鬼尊吧，呵……”

碧落淡淡。

鬼尊。

四千年前盛名在外的鬼修大能，传说和一位佛修走得极近，因而少有杀生，靠着豢养孤魂野鬼，竟成了鬼道传人第一人，世人尊她一声鬼尊。最后却是飞升天道。

自此，养鬼道便失传，也没有人知道是为何。

四千年前，那位鬼修…

却是很有意思的。

仙家碧落虽不感冒，这秘辛却听宫娥子们嘴碎了不少。

只听说，养鬼道的禁止传承……竟与天帝有关。而鬼尊与那位佛修……

“四千年？”

小女鬼愣了一下，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也不顾她们二人惊讶的眼神，凌厉地哀嚷着：

“姑姑——！我破除封印苏醒，怎么过了四千年？宝宝寻你不到，寻你不到！”

“原是数千年前的鬼，怪不得。”

鲛人姑娘惊讶至极。

碧落还欲说些什么，小女凄凄惨惨一笑，提了骨刺就冲过来，

“咯咯咯咯，杀了你们，完成姑姑的骨灯！”

碧落双手快速结下法印，伸手一招，莲瓣重重，清喝一声，法印打出：

“花祭！”

鲛人也编织出了织锦，如抽丝般向小女鬼涌去。

满天花海与丝线缠身，小女鬼骨刺狂挥，找到突破口后，迅速消失不见。

下一秒，池中，硕大的王莲旁，一张惨白的脸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身形小，脑子却不蠢，看出了碧落的门道需借莲花之力，自是当先灭了这王莲之王。.

“你敢？！”

碧落心惊，一想到刚刚还发热的青弯醉月珏，心底便凉的厉害。

小女鬼惨笑，举起骨刺便戳了下去。

碧落再顾不得其他，念诀借莲花之力将自己送到王莲身前——

“我要替美人姑姑做完这骨灯！咯咯咯！”

“噗呲！”

骨刺入体，碧落只觉着眼前黑得厉害，被骨刺扎到的左臂如蚁啮一般噬心腐骨。双手不听使唤，痛苦地蜷缩着。

原来…凡胎凡骨竟如此不堪一击…

恍惚中，一阵莲香飘来，她似乎落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

衣袂飘飘，清香四溢。

左手忽地被人握住，手心一热，一股炙热而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那人手心传送而来。

伤口没有之前那般疼痛，碧落勉强抬眸去看身畔之人。

少年模样，正气凛然。不过——

是妖。

小女鬼正欲再扑过来，少年郎紧了紧臂弯，抬起右手就欲施法。

“且….且慢。

碧落强撑着伸出一只手，作了个暂停的手势。

“宝宝且听我一言。”

碧落叫了那小女鬼的名字，小女鬼舔了舔尖牙的牙端，怪笑着说：

“咯咯咯，要说遗言的话要快点哟。宝宝的骨刺可是很快的。咯咯咯！姑姑不见了，宝宝是定要完成骨灯的。”

“你口中的‘姑姑’，是你的鬼道主人罢？你…你可知，她四千年前，去了哪里？”

碧落冷冷一笑。

“什么意思？”

宝宝眼神一凝。

“你可知——咳咳”

碧落咳嗽了几声，随后一字一顿，

“当今帝后归位前，在下界的凡名为——美、人。”

“怎、怎么可能？

小女鬼宝宝难以置信，拿着骨刺的手无力垂下，漆黑的眼眶中满是惊疑，结结巴巴道：

“宝宝不信！大、大约只是重名的巧合罢了。”

“呵，信不信由你。天帝一直不让天界之人过多了解帝后在凡尘历劫的经历，也不知是要掩饰甚么，就连谈及，都是禁忌。”

碧落冷笑。

“那么，渺渺呢？宝宝想渺渺了。宝宝想他了！”

碧落不语。

“姑姑说，她这一辈子，除了渺渺，谁都不跟的。”

宝宝摇头，忽地眼神一变，

“渺渺……”

骨刺朝天一指，花灯灯身应感而下，携着花神印回到骨刺前端。

碧落挥挥手，勉强撤去法印，莲花散了一地。

宝宝用漆黑的眼眶紧紧盯了三人一眼，忽而咯咯咯笑了起来。

鬼火森森，只一瞬，她的身形便已消失不见。

接了少年郎的灵力，碧落恢复了些气力，便从少年怀中撑着起身。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少年单膝跪地，抱拳向碧落行礼。一系青衣曳地，束发的丝带却是纯白的，三千青丝束成一束，比之女子更加柔顺，夜风中飘扬。

虽是妖，却有浩然正气。

这是……那只王莲吧。

碧落轻轻一笑:

“你也救了我。”

少年抬眸，一双眼眸似有星辰大海，摄人心魂。

他看向碧落．又道：

“若不是为了救我，姐姐怎会被女鬼所伤？”

碧落突然不笑了，她敛眸：

“你是王莲之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以及王莲一族的族人，我会永远保护你们。”

少年愣住，怔忡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一身青衣，衣袖翻飞，有如浮萍。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看起来如此单薄，却许下了如此有力的诺言。

夜风又起了。

少年想了想，忽地坚定地说道：

“我想跟随姐姐。”

“为何？”

碧落挑眉。

“这周围百里，不过只我一朵王莲，我甫一化形，灵台不稳，还无人教导术法。不如…不如跟着姐姐。”

顺带……可以拼尽全力护着你。

少年心中暗下决心，却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仍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