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欢直接睡到了八点，她醒了。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有陈放，她抱着陈放，陈放轻轻地哄着她，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陈放身体里的温热，他告诉她我一直在这里。

梦里也有她的爷爷，她对她的爷爷说，她很想他。她希望爷爷能原谅她。

梦好长啊，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虚无。

她从床上坐起来，她才发觉，这不是她的房间。她有些惊讶，走出房间，空无一人。

她突然就有点害怕，她把整个公寓转了转，大气而简约，不像她的公寓，死气沉沉的。

她走到了主卧，主卧的床头柜台有一张照片。她拿了起来，仔细的看了看。

是年轻时候的陈放和父母的照片。

那时的陈放还是个小平头，五官轮廓利落分明，脸上透着稚气和一种初出毛犊不怕虎的野性。他站在中间，冲着镜头肆意的笑着。

丛欢突然笑了，那是一张很幸福的照片。

原来这是陈放的家。

丛欢走出陈放的卧室，来到客厅，她看见桌子上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简单的陈放二字和一串号码，那是陈放的手机号。

旁边有杯子，备着药。

丛欢笑了，是真的笑了，笑意直达眼底，原来那不是梦，是清清晰晰的她所感受到的。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串号码。那边接了。

她轻轻地说：“陈放，我是丛欢。”

“我知道。”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传到丛欢的耳朵，酥酥的麻麻的，是那么的好听。

“吃药了吗？”陈放又问。

“没有。”

“厨房的电壶里有热水。”

“好。”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要吃什么？”

“都可以。”

“好。”

是一场简单的对话，电话挂了。

丛欢眉梢有淡淡的笑意。她觉得她好像越来越依赖陈放了。

他总能让她安心。

她把陈放的号码存到通讯录里，丛欢的通讯录里没有几个人，因此陈放在很靠前的位置，她一打开就能看到。

她不太记得昨晚遇见陈放后的情景是什么了，不过早起脸上的泪痕她能感觉到，反正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她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她走到窗前，太阳的光辉洒在她的身上，暖暖的，有些痒。她随手挠了挠，惬意而慵懒。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陈放回来的时候，丛欢就站在窗前。

她听到门的声响，回头。陈放站在玄关处，微微弯腰，换鞋。

“药吃了吗？”陈放没看她，他问。

“嗯。”

陈放看了她一眼，今天她显得很乖巧。他又把视线挪开，走到厨房。丛欢跟在他身后。

“我昨天…嗯…我怎么会在你家？”她说的有些结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生病了，我刚好经过，不知道你家在哪，就把你带到我家。”他还是没看她，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他把手中的豆浆倒到碗里。

“你今天不用上班？”丛欢没话找话。

“嗯。”

气氛陷入沉默。

陈放将碗端到丛欢面前，又拿出了买的油条和小笼包，放到餐桌上。

“早餐。”他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下餐桌。

丛欢没说话，她看着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叫住他：

“陈放。”她的语气很严肃。

陈放不解，回头看她。她走到他面前，他听见她一字一顿地说，

“陈放，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那样直直的盯着他，眼神坚定无惧。

陈放觉得她像是误会什么了，他有点想笑，他也笑了出来：“我知道。”

她听着陈放低沉的笑声，她的心突然猛地一跳，脸越发的热了起来。她瞥向一边，索性不看他了。

他们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各自吃着自己的饭，谁都没有说话。丛欢脸上的绯红始终没有退下去，她对自己有些无语，不就是一个“我知道”嘛，她却因此乱了心。

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尴尬。

丛欢最后离开，陈放把她送到楼下，丛欢冲他笑了笑，转过身子，陈放突然叫住了她，

“丛欢。”

她回头，看着他。

“你等等。”

陈放说完转身紧忙往楼上走，丛欢还没反应过来。

她等了一会儿，陈放出来，拿着他给丛欢买的药，伸手递给丛欢。

丛欢看着愣怔了一会，又缓缓看向他，笑了。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说，陈放，谢谢你。

陈放回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丛欢转身就走了，陈放看着她离开后自己才上楼。

丛欢走的很踏实。药上还有陈放掌心淡淡的余温。

这真美好，她想。

她先把车开了回来，又去了医院。

丛欢开门，又见范百丽在吃水果。她好像每次进来范百丽都在吃。

“你怎么来了？”范百丽看见她很惊讶。

“那我走了。”她面无表情，转身就要出去。

“哎呀，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人…”范百丽赶紧转换语气，生怕丛欢走了。

“你昨天…”范百丽不敢问，可她忍不住，她试探性的打量着。

可丛欢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脸上少了平日的阴沉，她的面色明亮了几分，没有了昨天的那么虚弱。

丛欢说：“我没事。”

“丛欢，你今天很不一样。”范百丽很肯定。

“是吗？”她的面色没有任何不对，也没起任何的波澜。

可她想想，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问范百丽：“我今天哪里不一样？”

范百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丛欢，他们是把你怎么了嘛？你不像你了。”

丛欢听出了范百丽调侃的语气，没再问。她没打算把她和陈放的事告诉范百丽。

她直接就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范百丽。

她回家已是中午。

可她不知道要干什么。她拿出手机，给陈放发了一条短信：

陈放，我是丛欢。

陈放回复：嗯。

再也没有后话了。就这么简简单单。丛欢也不知道发这条信息的意义在哪儿。

丛欢觉得她的心里很空，她将她的心封锁了起来，无法容纳任何人。可是现在，她觉得那道锁松了。

陈放以为丛欢会有什么给他说，可他回复之后就再没收到消息。

陈放有些失笑。

陈放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丛欢那么上心。也许和他认识的异性不同，丛欢直接，坦荡。她喜欢或不喜欢，都真真实实的表现在脸上。

就像丛欢看陈放的眼神，大胆而浓烈，没有丝毫的畏避。

可深入她的世界才发现原来她的生活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会让她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早已遍体鳞伤的自己。

陈放没有再想了，他觉得他要再想下去就要疯了。

他们不过一共见了五次面。

第二天上午，丛欢例常去学校。

她一进办公室，就听到了陈放的名字。那些年轻的女老师们在谈论陈放。

“我就是觉得那些消防员里那个陈放最好看。”政治老师赵河因说。

“陈放是哪个？”这是历史老师问的。

“就是一直在那个队伍后面的，最后和局长留下来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人叫陈放？”这是生物老师问的。

“害，一打听不就打听到了嘛！”赵河因招招手，有些骄傲，“像我这种年轻又没有男朋友的，她简直是我的菜嘛！而且我之前就见过他了，他肯定记得我的。”

丛欢突然很不喜欢赵河因，不喜欢。

“就没有人觉得我帅？”语文老师聊了聊头发，叹了一口气。

其他老师都被逗笑了，语文老师是一个中年的男人，文采很好，也幽默。

唯独丛欢没笑，赵河因看见丛欢一脸冷漠的样子，坐着办公椅一下子滑到丛欢的面前，冲着丛欢笑眯眯地说：

“丛欢，你也见过他，你觉得我能追到陈放吗？”说完还不忘撩一下刘海，眼睛朝着丛欢眨巴眨巴的。

丛欢根本不看她，直接冷漠的说：“不能。”

赵河因有些尴尬，笑了笑：“害，我跟你认真的说的。”

丛欢转头看向赵河因，语气中规中矩：“我也是认真的。”

气氛更尴尬了。

“丛欢，你可不能这样，哼，冷战一天。”丛欢突然觉得赵河因很幼稚，她没再说话。

旁边有老师大声的笑了笑，说：“人丛老师说的是实话。”

赵河因看过去，提高音量：“唉你也这么说。”她站起来，叉腰，“我就要追了，到时候打你们的脸。”

办公室里的老师又笑了起来。

丛欢更不喜欢她了，浮躁的感觉又充满她的胸腔。

可她突然想知道，陈放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不想让赵河因追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