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一章(1 / 1)明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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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欢接到范百丽的电话时,她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从凌晨醒来之后,就再没有合过眼。

电话里范百丽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清楚楚的传来,透到她的耳朵里,她像是失了魂魄,什么表情也没有了。

手机与地面产生了清晰的摩擦,话筒中范百丽的声音还在继续,模糊了,她什么也听不清:“丛欢?丛欢?”

江河以和顾致延同样的方式,自杀在自己的公寓里。

好像只有这种结果,好像也只剩这种结果。

丛欢瘫在了地上,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可置信,她太懂这种感觉了,可就是太懂,她又觉得一切来的是那么意外。

丛欢进了江河的家里,房间一片整洁,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能看出来是主人精心打扫过的,没有一丝灰尘,也不透一丝的光。

江河在自杀前,将家里完完整整的收拾了遍。

他还是那个他,永远的一尘不染。

所以,在她昨晚来找他之前,他就有了自杀的想法。

冰凉透黑的茶几上平躺着一封信,被烟灰缸压着,静静的躺在那里。

丛欢慢步走过去,将信打开:

【在我生命的将近三十年里,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也是最无法预料的一段时光。

我意外的遇到了他,意外的产生了之后发生的所有的事,但我唯一没有感到意外的是,我们会在一起。可能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我也许就应该认识到我完了。

所以,我们还是相爱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职业,能保护好我们间的感情,可事实是我确实保护了我们的这份感情,可我没有保护好他。

心病难医,我医治了这么多人,自认为人生也不过如此,但到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输了。

我输的彻彻底底。

我爱他,我却不能昭告所有人。世俗是只巨大的怪兽,我只能把爱缩小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但我忽略了它的力量。

他们都知道了,并且因此嘲笑诋毁谩骂,一直继续,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只当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语言是有重量的,混乱的时代总是夹杂着各种的杂音,竟也会如此。

两年,终究被怪物所吞掉。

我说我后悔了,我还是后悔了,后悔这结局不应该如此。

是我太较真了,所有的坏情绪,都是因为太较真了,太想得到某种结果,最后往往都是一个反面。

我在做决定时,才意识到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项,没有了他,我只有这一种选择。

对我来说,最好的也是唯一一种。

有人会懂吗?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但我发现我不够格,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求的事,尽管过程痛苦,但都会有自己想要的结局,哪怕是死。

所以,没人可以影响你了,就去做吧,也就这样吧。

在哪都无所谓了,他需要我,所以我得去找他。

这样的结果,我满意了。】

丛欢合上了信,直直的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里是如此沉闷和窒息。

她看懂了,最后的话是对她说的,那个“你”,就是她自己。

她忽然就理解了昨天晚上江河告诉她的那句话“他需要我”是什么意思了。

他一直都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他一样。

她早该知道的。

原来,就只有这种结果。

你看,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这个世界会不会改变?怎么改变?谁会记得?谁会需要?谁才不会离开?

呵。

丛欢的眼神越来越空洞,她拿着那封信,走了出去,沉重的关上了门。

她一个人坐在楼梯间内,一根一根的抽着烟。烟雾将整个楼梯内灌满,是刺鼻的呛味。

火星尽数熄灭,她还在那里坐着。

突兀想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沉重,范百丽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丛欢恍惚了会,才接听。

“欢欢,你在哪?”范百丽的嗓音隐隐约约带了点哭腔。

“嗯?”丛欢不带感情的回了声。

“我只是想问—”电话那边停顿了会,“你没事吧?”

“百丽,你是不是理解了我……”

话没说完,她就不说了。

她想告诉她的是,你看,死才是唯一的方法,或者说是解脱。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迟迟不发声。

“好了,”丛欢站起来,准备往下走,“挂了。”

她的声音其实很平静,但这种平静,往往夹杂着深处的汹涌。

没关系,丛欢想,她有陈放的,陈放会一直陪着她。

她也只有他了。

她有些头昏脑胀,身体轻飘飘的。

她拨通了陈放的电话,男人磁性低沉的声音透过话筒徐徐传来:

“丛欢?”

“对不起。”丛欢顿了会,“去西藏的事……”

她没说完,就沉默了。

“没关系,我知道。”

他知道?丛欢有些不理解。

“嗯?”她在问他。

陈放无奈的笑了一声,低沉有力:“从你昨天晚上去那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就去不成了。”

丛欢听着他的话,咬了咬唇:“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丛欢,”话筒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说话,“你怎么了?”

他听出来了她的心不在焉和无力,他总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丛欢突然鼻子有些泛酸。

自从遇到陈放之后,她总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矫情。

丛欢深吸了一口气,缓和心情:“我没事,我——”

她没撑住,眼前一黑,径直倒在了地上。手机与地面产生清脆的声响,话筒还传来陈放焦急紧张的声音:“丛欢?丛欢?”

…………

“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见到你爷爷—”贺莹带着尖锐的表情朝她大喊。

“欢欢,爷爷在这等着你——”爷爷满含笑意的朝她说到。

江河血淋淋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丛欢,你不要像我这样。”

又是噩梦。

丛欢猛地睁开眼,入眼是漫无边际的黑,身体早已是大汗淋漓。

她在她的卧室里。

她胡乱的抓了抓头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效果甚微,她随手打开床柜的抽屉,拿出那盒治疗抑郁的药来,朝手心倒了两片,直接扔到嘴里,干涩涩的咽了下去。

苦,真苦。

夜很黑,外头只是零散的霓虹灯,其余没有任何光亮。

心里是一如既往的烦躁和压抑,快要透支的她喘不过气来。

随手点了一支烟,烟雾隐藏在黑暗里。

烟味逐渐弥漫在空气里,丛欢瘫坐在地上,眼睛空洞洞的,整个人都空洞洞的,望向窗外,窗外黑乎乎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了。

她推开门出去,只见客厅的灯光亮着,陈放安静的躺在沙放上,睡着了。

好像是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动了动,睁开了眼,就看到丛欢站在主卧门口,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醒了?”陈放坐起来,手指捏了捏眉心,“有不舒服吗?”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晃的丛欢看不清。

她静静站在那里,没动,眼睛望着他,深不见底。

陈放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站起身来,朝她走过去。

丛欢像是回神了一般,也朝他走过去,走到他身旁,缓缓抱住了他。

他的怀里依旧滚烫,丛欢不愿离开。太暖了,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度。

感受了一次,就离不开了。

陈放把她抱了起来,坐到沙发上,任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丛欢的头倚在他的颈窝里,呼吸散发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廓,乱了心智。

“你把我送回来的?”

陈放揉了揉她的头:“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丛欢懒洋洋的瘫在他的身上,声音有些嘶哑。

陈放笑了一下:“猜的。”

她还是埋在他的肩窝处,声音有气而无力:“江河死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但她明显感觉到陈放的身体明显的僵了一下。

他没说话。

“我突然害怕了…”她的话很轻,几乎要听不见,“陈放,自从爷爷走后,我就没什么好怕的,可是,我现在害怕了。”

她害怕这个结局,害怕她的结局,害怕她和他的结局。

另一种话说,害怕没有结局。

“嗯?”

“我认输了。”她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我认输了。”

陈放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原本想安慰她的,可话到了嘴边他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在江河的小区里见了晕倒的她,他慌了,哪里见过这样脆弱的她,整张脸都是苍白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在把她送回家之前,他先送了她去医院。

他没想到她的抑郁会这样严重,她在他面前还是保持着什么事也没有的状态。

医生对他说:“情况不容乐观。她的精神被反复刺激,处于一种时好时坏的状态,这种情况不容乐观。继续这样下去我很难保证她的精神再出现更大的问题,比如自残甚至自杀。”

陈放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完那段话的,只是觉着自己的脑子里嗡嗡的。“自杀”这个词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

二次自杀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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